我初中的时候,英雄联盟非常火,我很想玩,但是家里没有电脑。
我拿着中考完刚买的华为P8青春版,想着如果手机上能玩LOL就好了,MOBA游戏的确很好玩。但是当时毕竟对互联网不甚了解,不知道什么手游。以为手机上只能玩水果忍者,真的。
高一寒假,春节拜年,在我表哥家里接触了这款游戏。如今,我在回忆。
貂蝉是我练的第一个英雄,用了一两张体验卡,还有一张叮叮当皮肤的。那时我以为找到了自己的本命英雄,其实是天美对新手的照顾,对手是人机,玩什么英雄都强。不管,我坚定地攒金币,终于13888买到了。很快打到了大红,然后很少玩了。有一段时间连胜上分,手感非常好,对所有中路到四单杀,那时我记得所有中单英雄的技能CD。
现在很少玩那个女人了,虽然买了叮叮当的皮肤。
我的段位在白银徘徊,狮心王的那个赛季,我拼命想打到黄金,当然不仅仅是我。
“老哥,还不睡啊?”“最后一把,赢了就黄金了!”“明天还要上数学啊……唉,算了。”
我不管不顾,点开了排位,抢到了老夫子。不久,大家都睡着了,我一个人从被窝里探起头,黑暗里我的手机发出点点亮光。输了。而且明天就要赛季结束了,我没有机会了。虽然很蠢,但是那时年少无知的自己很是难过。现在想起来极为可笑。
次日,我同桌对我说他昨晚上黄金了,我嘴硬道:“死亡骑士帅一点。”,另一位同学也过来讨论:“我也拿到狮心王了,帅啊!”
我放弃了,低着头,闷闷的。再然后我手机交给班主任了。他拿着我的手机看了看,微笑着道:“都高中了,要好好学习了,你晓不晓得唉,要抓点紧唉!”我小声答应。从此,我成了没有狮心王的男人。
上学期间没有手机,玩的就比较少。不久,暑假来了,我急急忙忙找到老班拿回手机。他有点担忧地从保险柜里拿出来,但还是略带微笑嘱咐道:“你暑假玩归玩,学习还是要学的唉。”我连连点头。
他把手机递给了我:“不能总是玩手机唉,我就怕你天天玩手机入迷了。”我连连点头。
我接过手机,手机是关机的,冷冷的。他皱皱眉:“你也不小了,一定要控制住唉。”我连连点头。
他摆摆手,我转身离开办公室,开始了两个月的黑暗生活。
早晨——不,没有早晨。每个凌晨,我躲在被窝里,暗无天日。
其实暑假第一天,我找到我妈,跟她聊了聊假期的规划。“妈,我要每天完成学习任务,还要预习下学期的内容,尤其是数学。我完成每日计划之后再打一个小时游戏休闲一下。”
“不错,但是你之前每个假期都是这么说的……最后也都……算了,你注意你的腰要挺直啊,大小伙子不能驼背了。”
我一时语塞,挺了挺腰,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这次一定做到。——最后当然没有做到。
我制定了暑期计划,每天排的满满当当,如果按照计划进行,我将度过一个丰富多彩充满意义的暑假。上学期掌握的不充分的内容可以咀嚼充分,下学期的内容我也将提前打下坚实的基础,运动让我身体变好,适当游戏是联络同学和放松的方式。我将摆脱过去低迷的自己,做出改变,得到提升。虽然我不止一次这样打算,但这一次绝对是真的。
最后当然没做到。
第一天,我完成了作业,跑了步,基本完成计划,就是玩手机时间比计划长了一点点,我就顺便改了一下计划,定为玩手机两小时;第二天,跟第一天差不多,有了一些厌烦的情绪:第三天,作业完成了一半,我对自己说明天补上;第四天,作业就没有打开了。我妈来讲我,一次又一次,年少的我真的是无知愚蠢,我对母亲竟然越来越厌烦。现在我离家数百余里,要坐十多个小时的火车,没有她,我有时会突然想找一个安静没有人的地方,那地方要宁静得像时间停止似的,我要去坐一坐,然后回想一下她。
因为计划生育,我是家中独子,所以父母对我非常甚至过于关爱。我的性格也有些偏执自我。对于游戏,我还是用爱好和竞技欺骗自己,我的父母觉得它是不那么毒的毒草。在这样的矛盾激化下,我们不停地争执 。我每天昏天黑地地玩王者,从早到晚玩到想吐。
一次吵架之后,我做出了一个智障到极点的行为,我一气之下把自己的手机砸了。
清醒之后我羞愧无比,对外宣称手机不小心摔坏了。不久,我无法忍受没有手机的日子,买了一台乐视,玩得节制了一些,但是暑假已经将要结束,浪费的时间已经回不来了。
游戏可以是爱好,但是对于大部分人不会是一种爱好。它是一种娱乐,策划,工程师设计出来是为了吸引玩家的,很多人觉得自己爱好是打游戏,其实不是的。游戏具有成瘾性,确保能让大部分人想玩,玩了一局就想再玩一局,心里痒痒的,有如百爪挠心。
排位,赏金,实质带有赌博性质,只要你到达了属于自己的段位,大部分时候输赢不是你能左右的。筹码是精神上的虚拟奖励,分,星,金币,王者之锤,等等。
所谓热爱,成瘾性的幻觉,沉迷机制的错觉。
高二开始了,开学第一天被叫办公室。班主任带着标志性的微笑,同时还有一丝无奈和责备:“暑假没少玩手机吧。你爸你妈已经跟我讲过了,你啊,就是管不住自己,哈是滴唉。”我小声回应,表示同意他对我的评价。
“手机不能玩了,给我吧。我帮你保管,省得你又玩疯了。”我交出手机,当时还没有设置密码,他习惯性地打开,划了划:“没有王者荣耀蛮。”我回答:“删了。”“嗯,还不错。”他转手把放入了保险箱。
我上学期间很少接触手机,偶尔借同学的玩一玩,而且一玩起来就比较疯魔,扒在屏幕上四五个小时都是常态,所幸总体时间不长,影响不大。
可是真的不大吗,难得的周末,屋外的蓝天成了我没有领会过的陌生物品,代价不大吗?代价很大,但是他不是马上向我索取的,而是让时间在之后慢慢提醒我,以一副冷酷无情的口吻。
一次我鼓起勇气,问班主任什么时候能把手机还给我。他说:“等考试考完了就还你。你考试要好好考唉。”我答应了。期末时候再去问,老班却没有一点把手机还给我的意思,我不解:“老师你不是说考完试就还给我吗?”“对啊,考完试一定还给你。”我满腹狐疑:“那到底是什么考试啊?”
“当然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了!”他微微一笑。
我没能拿回我的乐视。寒假来了。
我当时隐隐约约意识到了危害和后果,没手机就没手机吧,正好有机会好好学习。事实证明我想多了,我忍不住偷我妈的手机玩,因此那段时间我的挂机率很高。
虽然如此,情况好了不少,没有暑假那么糜烂了。就是过年几天玩的多一点。另外,我也开始有意识的把腰板挺起来,效果还不错。
高二下学期也很快过去,我周末还是老样子,一次室友借的充电宝被我连续七小时的峡谷征战用光了。“你怎么这么沉迷游戏啊?这是我问别人借的充电宝唉……”我们都是室友他不太好意思说我,但是我已在心里自责了无数遍。
为什么,我!高中生,控制不了自己?!
这样的自责在这之后一次又一次出现,一次又一次。
渐渐到了高三,我妈开始租房子陪读,学习的压力,又没有手机,加之暑假补课比较紧,我想玩王者的心思渐渐淡了,慢慢它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
我和家长的关系也开始改善了,我妈现在对我比较满意,因为我从一年前腰就挺直了。我其实也挺奇怪她为什么对我的腰直不直这么上心,不过我既然已经养成了习惯了,以后她不会再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王者偶尔在我妈的准许下玩上一两局,浅尝辄止。我被高三的氛围感染,学习上终于开始加紧,就这样一直到了高考。但是我高一高二的基础没能打好,进步不是特别突出,只比一本线高那么几分而已。不过比之前全校垫底的黑暗排名好了不少。
算了吧,我就这水平,对得起我在王者上荒废的时间。
有件事很奇怪,我不太能记得高考完的暑假的模样,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就好像从生命中剪切了这个部分,这里没有褒义也没有贬义,我确确实实不记得暑假我干了什么。我忍不住查了查QQ空间,才能大致拼凑出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大事不多,平淡的小事不少。我平平淡淡地度过的这个暑假,竟然成了记忆里的一片空白。这是好事还是坏事,这是不幸还是幸运,我不知道,真的。
到了大学,对王者欲望下降的很快,可能是太过自由,手机上有太多可以取代王者的娱乐,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有人管我,而且大家都在玩。
上天不会善待你,所谓“自由”的背后全是代价。我在前面说过了,你付出的代价会在未来被生活,被时间慢慢提醒,有时回过神来心里满满的都是绝望。其他人在奔跑,将你远远地甩在后面,我则无力迈步,眼巴巴看着差距越来越大,但是迈不动步子。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将自己的生活稍微糊裱得不那么破烂,然后缩进手机那巴掌大的屏幕里麻痹自己。
期中考试给我敲响了警钟,我考的不好,被辅导员叫去了谈话。我连苍白无力的辩解都不想拿出来,算了吧。
自我麻痹的尽头就是自我放弃。哈哈。
其实我蛮怀念高中的,不管如何,有目标就是快乐一点,同学的交流接触比大学也是有温度得多。
自由是奢侈品而绝非必需品,我发现了,自己是不配拥有奢侈品的。也许我天生需要逼迫和大流的裹挟,话说的粗一点,就是欠。
我看清了事情的本质并且惊恐于它:我的生命,被一块屏幕买断了。
突然(或者是不知不觉)下雪了,冬天到了,我坐着火车南下回家。
家里还没有寒冷的雪,我妈来帮我拎包,我说:“不用了,都多大人了。”
她说:“你包比较重吧。”,不由分说把我的包抢过来,然后有点奇怪,“你的包不重啊。”
我说:“是不重,东西全在行李箱里面。”
“那为什么腰弯了?”她质疑道。
我愣住了:“是吗?我不知道。”
我挺了挺腰,那种感觉极其陌生古怪。挺直的腰似乎不属于我。
这样了吗?我不知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