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风华

第二章七月流火2

地处徐州城外偏远地带的六安县，正值除夕夜，万家灯火通明，爆竹声声，夜空时有烟花划落。不远处的人间烟火与破败失修的土地庙构成了这世间生命的两极。

一只枯瘦如柴的手臂在满是灰尘、蛛网的关公石像盘膝的座底不停摸索、好似要抓住些什么，而能握住的不过是空气罢了。一群衣衫破烂的半大孩子粗暴地钳制着那只手臂的主人，在他身上不断搜寻，直至确认没有一文铜钱才舍得放手。更有脾气暴躁的在发现一无所获之后在他身上狠狠地踢上两脚才解气。

这座土地庙年久失修、庙里的石像破旧不堪、毫无贵气，早就无人来拜，人们都去了城西乡绅林老爷近年新修的城隍庙，那里的神像镀了金身、香火不断，可比这里好上百倍不止。因此这座荒庙就成为了六安县大半乞丐、流氓的安身立命之所。

方才挨过打的少年神色默然地仰躺在地上，这种经历对他来说并不少见，也算不上严重，只是伤着一些皮肉而已。自那夜以后，他一路颠沛进京，眼见着全家人身首异处却无能为力，父母、叔父、长兄，他们全都消失在他的生命里，而他却连前去收尸的本事都没有。他恨自己的愚钝无知，甚至于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为什么当今天子宁可背负残暴不仁的骂名也要致谢家于死地。他又想起了兄长，那个风光霁月、一身浩然正气的少年，是父亲、叔父们的骄傲，他如果在的话一定能想明白的吧。那些恣意轻狂的日子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没有人骂他不上进、打手板、罚抄祖训了。可依然有人惦记着他，每座城的告示栏都贴着他的通缉令，画上的人明明与他有着千差万别，他却仍然不敢在人前露脸。这半年来，他什么鸡鸣狗盗、坑蒙拐骗的事情没做过，为了活着，他早就没了谢家人的脸面，今后该当如何他不知道，仔细想想，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苟且一生也未尝不可。

想着想着，他便阖上双眼沉沉睡去，明天也还是艰难度日的一天罢。时至今日，他早已不叫谢右安，只余一个诨名阿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