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不知道自己在哪?周围一片混沌,安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悬空着,又似漂浮着,隐约能听见哗哗的水流声。旁边好像有人,安看不见,只能大声问:“这是哪?怎么一个鬼影都看不见?”一个声音在安的耳旁幽幽得回答:“不是有我们两个鬼吗?”
哗哗的水声越来越大,是水里,安知道了自己在水里,一股巨大的力量正把她往下拽,她被水淹没,无法呼吸。她开始挣扎,用尽力气想从水里挣扎出来……。
安混身是汗的醒了过来,打开灯,看了一眼表,凌晨3:10,是梦。
澜约安一起去帮她参考一块她早已看中琥珀挂件。去和澜见面的路上,安一直回想着这个梦,她知道梦里跟她说话的人是谁,心里一直嘀咕,事情过去了十八年,这样梦最近总是频繁出现,到底预示什么?一想到这,安感觉自己一阵阵发冷,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一样,呼吸困难。但她确信自己没有发烧也没有感冒。
十八年前,安读高二。暑假,7名同学相约去玩。意外发生,活着回来的只有包括安在内的5个女生。安的记忆能串联起事件大致就是所有人坐着火车,去一个偏僻小站,走很远的山路,来到一个水塘边。安跟着2个男生在水塘里游泳,往回游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浩对安说:“我游不动了。”安伸手去拽浩的衣服,没想到被浩一起带到水里的更深处,安慌了,松开了手。安拼命得向岸上的几个女生大喊:“快去找人!”可是没人能听见她的叫喊,明明安和浩在水里的位置离岸边不远了。等安回到岸边,扭头看,浩已经消失在了水里,一场惊心动魄瞬间归于平静,安瘫坐在岸边,在几个女生慌乱的哭泣和大声的呼喊里听见了头顶传来乌鸦的叫声。
在星巴克,澜一边摆弄着刚入手的挂件,一边听着安给她描述凌晨的那个梦。和澜相识多年,安一直视澜如半仙一般的存在。澜称自己农历生日是七月十六,所以她与生俱来对各种灵异事件有莫名的喜爱。
安对澜说:“我想知道,这个梦到底要告诉我什么?”
澜咽下一口星冰乐,漫不经心得说了句:“只是个梦而已,存在你记忆里的事情。”
安显然对澜的答案不满意:“肯定是什么预示,就像事发当天,我们几个人在路上开得各种玩笑现在回想起来每一句都带着死亡预兆”
“什么玩笑?”澜问
“具体的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们提到了花圈、提到了尸体,那天的天空是阴沉的。澜,这是不是现实版的死神来了?”
“要是现实版的死神来了,上次的车祸后,你觉得你还可以坐在这里跟我喝咖啡?你的运气不是一般得好,两件人命关天的事被你碰上,你都能独善其身,上辈子烧高香了吧。”
听澜这么一说,安的心稍稍松了下来,望向窗外自顾自得说了一句:“上辈子或这辈子亏欠的拿命来还够了吗?”
澜停下了摆弄,把挂件放到了桌了,一本正经得望着安说:“那你真的想知道你亏欠了什么吗?我给你介绍个人,他能帮你,但是得先预约,人家忙得很。”
安拿着澜给的地址敲开了位于一处幽静小院的房门。打开门的是一个年纪看上去比安大不了多少的女人,走进房间,里面的摆设简洁,看上去很大很舒服的沙发占据了房间大部门的空间。此刻的安失望不少,她原以为澜给她介绍的是某位大师或大神,可以给她参透各种玄机,而眼前给她开门的这个女人,一身素色装扮,长发及腰,正在给她倒茶,让她随便坐,怎么舒服怎么来,安顿时有点弄不清状况。倒是房间里充盈着淡淡薰衣草的香味是安喜欢的。女人把茶递给了安,说道:“我叫敏,是个心理治疗师,澜把你梦给我说了一下,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接着聊聊你的那个梦,如果你介意,我们也可以聊点别的。”敏隔着桌子坐在安得对面,等待着安回应。
安轻轻得喝着茶,心里却骂着澜:“你妹啊,还当你是朋友,有你这么玩的吗?”
安笑着说:“只是个梦而已,记忆里的事罢了,我觉得自己还不至于需要心理治疗的地步吧。”
敏接着问:“你对这件事情感到难过吗?”“不难过呀,意外谁都预料不到,发生了只能面对。”
“那你说完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安被敏的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摸不着头脑,感觉?面对意外要什么感觉?安有点不耐烦得回答道:“没什么呀,不过我确实很难过,因为如果我当年坚持不放手,或许他不会死。”“你为此愧疚吗?”“不愧疚啊,现实的情况是我确实拖不动啊。”
敏淡淡得说了一句:“如果你不放手,你也会死。”安的捧着茶杯的手抖一下。
敏看到了这个细节,接着说:“我的感觉,你把自己的情感做了隔离。一般人把情感隔离起来无非就在遭遇创伤以后,他的内心伴有痛苦、愧疚、羞愧等等一切不好的让他难受的感觉,在自己没有办法处理化解的时候,只能用隔离,这是一种最快捷有效的方法,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隔离,一隔离,你就感觉不到这些让你不好的情感了,这就是我们说的不去想,过去了就过去了。但是,真的能过去吗?”
安不承认心里有创伤,她认为自己从小到大独立、坚强,没有什么是她面对不了的。一时间,她和敏的谈话陷入了尴聊的境遇,敏随手把一个小沙漏放到了桌上,安瞟了一眼,只是个普通沙漏,但奇怪的是里面的沙颜色很特别,好像会慢慢变化,并且里面的沙流得极慢,安不禁好奇得盯了一会,渐渐安开始觉得自己不是一般得困。敏建议说,要不今天就到这,看你很累,要不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安不太愿意,但是明明脑子很清醒,眼皮却不由自主得越来越沉。索性就睡一会吧,安这样想着,这淡淡的熏衣草香安很喜欢。
安到了一个小镇,她来过,出事后她和其他几个女生被安置在这里的一家小饭馆里等待着家长。此刻她坐在这家小饭馆里,她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就好像一瞬间的事。天渐渐黑了下来,小饭馆里的灯光不算特别亮,让人觉得压抑,她想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永远走不出这个饭馆。远远得传来了哭声,听得出是个女人,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凄历,听得人一股寒意从脚趾尖窜到头发丝,安打了个冷颤,不禁抱紧了双臂。随后,她看到了高中时的校长、班主任、浩和另外一个男生的父母从她面前经过,直奔一群孩子,随着他们的方向,安看见了十八年前的自己!班主任的咒骂,浩的妈妈绝望的哭泣让安不知所措,她转头寻找爸爸,却只见父亲冷冷得站在一旁。此刻,安想冲上去抱紧十八年前的自己,但是她被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间隔着,钻不出,跨不过。看着惶恐不已的自己,安只能大声得喊:“你们为什么要对她这样!她也恐惧,也愧疚,也不想这样的事发生,为什么还要指责她?你们知不知道,她这十几年背负着愧疚、恐惧有多痛苦?你们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安边喊边哭,用尽力气喊得歇死底里。突然间,眼间的一切正在慢慢变为尘烟渐渐飘散。安只身一人站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她闻见淡淡的熏衣草香,听见一个声音对温柔得对她说:放下吧,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眼泪夺眶而出,那是十八前经历着伤痛的安强忍回去的眼泪。
安醒过来的时候已近傍晚,安对敏说:“我终于白,这件事当中根本就不存在原谅和被原谅。”敏看着她,浅浅得笑着说:“人生几乎不可避免会发生各种让我们痛苦的事情,而真正痛苦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我们对这件事的回应。有些人为了逃避自己内在的大伤口不去感觉它,就像你刚来的时候。因为有些痛苦表面上看起来是现在这个人或事造成的,但其实都是我们旧有的伤痛未被疗愈而已。所以,疗愈一段伤通也是需要勇气的,因为它往会伴随着更进一步的痛苦。”
安从小院出来的时候,看到天空中的晚霞,觉得格外漂亮。“生命中的失去,就是重整命运的机会。”安会记住敏说的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