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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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wm197049)

山里的夜才是夜。山里的村庄才有诗意。它不是平原的夜景,平原那丑陋的夜景,不过是上面浅色的天空,下面深色的大地,期间,就是那撮灯光了,很平淡,很无趣。

当西边最后一抹晚霞消散以后,夜色便一阵浓似一阵。最后,远处的黑色淡下去,近处的黑色升起来。总在山的脊梁上,画了个坚硬的轮廓。山的线条更分明了。

山洼里,散落的灯光,渐渐亮起来。散落得很随意,淡泊到没有任何感情,总愿意看,是那种不喜欢不拒绝的愿意。看着很舒服,不是城市霓虹灯那种妖冶,也不是楼顶探照灯那种刺眼,是一种,看着在眼里,微亮在心头的感觉。

好像做完画的人,随意甩了几点米黄色。有远有近,有大有小。

东山后面,月亮是个盘子,被谁慢慢托起来。也像有根极其细的无色绳子,在轻轻往上拽。月亮没有照耀谁的样子,也没有叫人感到它的存在。它只是被动地,反映了光,那光,与其说是光,不如说是色。说黄色也好,泛着白。说是白色,又不纯。

月亮渐渐升起,东天的背景成了铁青色。铁青色幕布,挂着白中揉杂了黄色的圆,像画,画无论如何也没人家生动。月亮的光,照在西边山脊上,两丛青黑色山脊,中间黑色的沟里,就躺着那山村的灯光。是熟睡的孩子未闭合严的眼。像笑,又像无神的样子,没有诱惑,没有神秘。

我想,山村里很美。

静悄悄,就不要有任何声音。就这种几层次的黑,真让人心里安静呢。两边是山,中间浅黑的是路,汽车嗡嗡着,孤单地没有别的车,汽车亮的两道光,又成了黑夜里爬行的虫子的触角。汽车嗡嗡爬着,成了夜里唯一动作的东西。车厢内,人们昏昏欲睡,不睡的,也就看着窗外,夜里的美,心里的孤单。

夜里,真的美。看着却没有多么美,感觉又成了心头的美。我想,那诗人真会欺骗,什么灯光像珍珠,夜空是乌玉,真要那样的话,实在刺眼不说,也能感到喧闹的厌烦了。夜就是夜,磨砂的夜,不是反光的夜。慵懒的夜,不是华丽的夜。

华丽会让人紧张的,就像华服贵妇向你走来,英气逼人,尽管微笑,你还是感到拒绝的距离,尤其那俊俏冷艳的唇,还有唇边那朵威严的痣。慵懒的贫穷的夜,你爱接近它。它是不设防的,它也是无芥蒂的,它没有包装,它没有尊严,它没有做夜的准备,根本不懂得啥叫化妆,它就是滑到叶尖的露水,它是几声偶然的鸟鸣。山涧流水也懒得出声,门洞黄狗也不搭理夜了。

山里的夜,没有做出朴实的样子。日落了,天黑了,就是夜。山里的夜,是发育好的农家女,鲜活红润,傻乎乎不一定懂事儿,两眼扑碌碌却天生灵气,她见了生人害羞,能把最美的花儿编成冠,戴着,就歪歪斜斜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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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那灯下有几群飞蛾,不知道那村子有几户居民。是它们在夜里,用自己淡然的存在,告诉我还有最悠然的样态。是我们打扰了它们的夜,我们驱车嗡嗡嗡,我们光线划破黑暗,我们懒猪一样臭哄哄挤在一个铁盒子,我们漫无目的沿着山中间的路在蹒跚。我们闯入了包容的山里的夜。

我们是罪恶的无知者。我们不曾懂得,寂静的价值。我们来自城市,我们驱动污染源,我们装了满车的利和益,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不经意间闯入了人家的夜。我们是一群粗鲁无知,自以为是的人,不懂得尊重夜的美好的人。我们,还在做着自己的回家的梦。唯有孩童怯生生的眼睛,看着窗外这陌生的夜。

我想,那村里有人吧,是他们点亮了灯。我想,他们的睡眠很酣,很甜。因为天天甜,所以不知道那是甜蜜。我想,山里的狗也没有戒备,山里的猫也不管那些,到时候,不刻意睡,就睡了。我想,到了明日的清晨,也是不刻意醒,就醒来。

思想里享受着,又不懂得这是在享受。生活里随意着,也没谁刻意做了随意。伴随他们的就是,这不加粉饰的夜。(wm197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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