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初，拒绝潜规则

“嘟，嘟，嘟”文馨屏着呼吸，等待着电话被接通。

“喂，哪位？”他的声音仍然很好听。然而很明显，他删了她的号码，不仅从手机里，也从记忆里。

张济刚接待完一个病人，正在整理病历，手机上进来一个陌生来电，便按了免提接听，可电话那头却无人作声，正要挂掉电话，便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巨响和汽车的警报声。医生的直觉告诉他，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从六楼终身一跃，文馨狠狠摔在一辆白色汽车车顶上，坚硬的汽车已经凹陷，文馨感觉自己身上汩汩流出了什么，排山倒海的疼痛翻天覆地地袭来，可她仍然尝试着看向手上握着的手机。

“对不起，张济。”                              

文馨21岁那年大学本科毕业，男友张济大她3岁，俩人同城异校，但是张济当时在念研究生，所以俩人同一年分别从本科和研究生毕业。在毕业季就是分手季的六月，他们并没有劳燕分飞，文馨收拾了自己的行李箱，牵着张济的手，坐了一晚上绿皮火车咣当咣当来到了张济的老家。

文馨永远都记得第一天上班的日子。

她穿着白净的衬衫，恭敬地和所有同事打了招呼，从此她就变成了同事口中的小文。

“小文，帮我把文件复印两份。一份送给林总，一份拿回来给我。”

“小文，你来做会议记录。”

“小文，仓库的库存需要盘点一下，过两天财务会来复核。”

每天的工作繁忙又充实。张济有的时候会坐公交车来接她，然后再一起坐很久的公交车回到两人租的小屋。

那时候真的穷到叮当响，文馨喜欢吃甜食，张济总是偶尔买给她，然后骗她说自己牙痛不能吃，最终看着文馨欢快地吃完，眼睛笑到眯成一条缝。

文馨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一直都很顺利，公司的领导和同事对她都很好。

直到有一天，文馨收到上司林总发来的QQ信息。

“小文，我带你去海边玩。”

“哈哈，林总，我已经和男朋友去过啦。”

“男朋友带你去和我带你去能一样吗？我可以带你去泡温泉。”

“不用了，谢谢林总。”

领导的意图很明显。可当时的文馨，既要赚钱养活自己，还得存钱寄回家给弟弟上学，她还不想失业，也不能失业。

然而，也许是现实生活太辛苦，也许是敌人的糖衣炮弹太诱人，慢慢地，她就那样像变了一个人。

在林总承诺给文馨明年薪酬翻倍之后，文馨默许了他的提议，和他一起“出差”了三天两夜。在海边度假区的木屋别墅里，文馨看着身旁睡成死猪一样的人，胃里像吃多了三层肥肉一样，油腻到翻江倒海，关着门在厕所抱着马桶吐到昏天黑地，然后抱膝痛哭，任凭泪水决堤。

回来之后，文馨就和张济提了分手。

并且残忍地告诉男友，她和林总一起去“出差”了。

文馨只记得，当时的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的鼻子骂她下贱。然后文馨就收拾了东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那之后，文馨在职场上平步青云，背后撑腰的人换了好几个，一直做到了集团的副总，她的称呼也从小文变成了文经理，再到文总。到那时，她背后的人已经是公司的老板了。

不过，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天文馨和老板在办公室“加班”时，老板娘突然冲了进来，指挥着两个跟班对着文馨一顿拳打脚踢，文馨自知理亏，也根本无法还手，最终被打进了医院急诊室。

文馨却没想到，在这里鼻青脸肿地遇到了张济。

问诊、查看、开单，专业严谨却也格外疏离。可文馨还是忍不住问了，“你还好吗？”

“很好，结婚了，托你的福。”他竟还亮了亮手上的婚戒。“老婆温柔贤淑，脚踏实地，不像你。”

“这样啊，恭喜你。”然后，逃离。

然而心里终究像被下了蛊，连睡着时都不得消停。

公司里，老板向她承诺，那只是突发事件，以后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打扰到她。可是依旧谣言四起，快要把文馨淹没，她突然就觉得有点厌倦。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爱护她的，所有人看她，要么是鄙视，要么是垂涎。

休息的时候，文馨就一个人开车来医院，找个角落静静坐着，偶尔能看到张济小跑来小跑去地忙碌着，她竟然觉得很心安。

然后就看到了他的妻子。

她是来给张济送饭的，小小的保温桶里不知道装了什么好吃的，张济接过来拿在手上，另外一只手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眼睛笑到眯成一条缝。

文馨忽然就泪如雨下。

虽然老板承诺不会再有人给文馨带来困扰，可文馨还是起了辞职的心。她想换一份工作，换一个城市，换一种活法了。

老板恩威并施，可文馨还是铁了心递了辞职报告，希望老板在一个月内找到人来和她交接工作。

结果第二天，文馨刚踏进公司大门，就被一伙人团团围住，其中两个人她记得，是上次老板娘带来的那两个跟班。这次他们变本加厉，拳打脚踢之后竟然还扒光了她的衣服，然后耀武扬威地走了。

没有人来帮她，所有人都站在旁边指指点点看着热闹，鄙视、嘲笑、怒骂、羞辱、漠视，文馨觉得自己已经窒息，明明没在水里，为什么无法呼吸，明明是大夏天，为什么如坠冰窖。

抬头间，却看见老板，正站在楼上，冷眼斜看。

最后是她的秘书，一个和她当初一样善良的女孩，从她办公室里拿了衣物，冲进来护住了她。

一个月后。

文馨放弃了辞职，于是公司和老板又恢复了原样，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该平静的平静，该骚动的也仍然止不住。

“文总，您去哪儿？”上了公司的商务车，司机毕恭毕敬地问到。

“去L项目以前的办公楼。”

“可是，文总，那里不是已经没人在办公了吗？”

“哦，没事儿，我就是去看看。”

到了目的地，文馨让司机在楼下等，自己一个人坐了电梯上了六楼。

玻璃门紧紧关着，她试着输了密码，门“哐当”开了。一边是员工宿舍，还残留着一些没清理走的生活垃圾，散发着腐臭。经过短短的一段玻璃通道，就到了办公区。

文馨看到了自己刚入职时的那间办公室，办公桌和电脑都还在，上面覆了一层灰。办公室对面是茶水间，再过去是工程部门办公室，然后是林总办公室。

林总。

文馨突然就发了疯，去茶水间抄起一把凳子就砸向了这间办公室的玻璃门，然后把里面的电脑、文件、茶具、桌椅都砸得面目全非。

砸到最后已经没有了力气，文馨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她看到窗外洒进来的阳光，搬了椅子站了上去。

文馨拿出手机，拨了那个她刻在骨子里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

“对不起，张济。”

“馨馨，你怎么了？快醒醒，醒醒！”

“呜呜呜呜呜，张济，我做噩梦了，我好难过。”文馨发现自己做了噩梦，泪水已经湿了一大片枕巾。

“没事了没事了，醒过来了就不会再做同一个噩梦了。”张济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侧躺过来，用手臂轻轻环住了文馨。

“张济，我可以换一份工作吗？”

“为什么？”

“有人想潜规则我。”

“好，咱们明天就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