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什么才是爱情？
伊人无数次地问自己。
没有他，也并不是不能活下去。
只是就是总会想起，就是无法拒绝，就是想要见面。
又来为他送别。
伊人穿着小巧的尖头高跟鞋，咚咚咚地踩在地面上。这是双名牌的裸色高跟鞋，带着一点点若隐若现的细闪。伊人第一次在鞋柜前看到它，就被它的美貌所深深折服，毫不犹豫地刷卡买下。
可是这双鞋子其实很不舒服。鞋跟太高太细。鞋头设计得不贴合她的脚型。
就如同面前的邱冬。
邱冬站在她面前，笑容温柔却带着疏离：“你工作那么忙，不用特意来送我的。”
伊人满不在乎地一笑，眉眼表情都是轻描淡写的豪爽：“哪有什么事情比你更重要。”她把手里的一袋连自己也知道送了多余的零食水果递过去：“路上吃。”
邱冬纤长的手指接过袋子，拿出一个柑橘：“你仍然记得我爱吃橘子。”
伊人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你的口味变了没有。”
邱冬突然就迎上来，手势轻柔地抱住伊人：“谢谢你。”
伊人乖巧地把头靠在邱冬的肩膀上，她听见心里的小人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二
曾经很爱过。
曾经做尽了浪漫的，义无反顾的事情。
大雪纷飞的冬天，伊人和朋友们玩得疯起，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一甩把手套甩到了最高的树枝上。
邱冬毫不犹豫地跑过去，在漫天飞雪中脱掉外套丢在一旁，一步一步爬上了树。
拿下手套送到伊人面前时，他的脸颊和鼻子都冻得红彤彤的，眼睛里却闪着如同星辰一般明亮的光。
伊人拿着他的外套，着急地想往他身上披，他却执拗地牵过伊人的手，把红色的棉手套套在她的手上，在一片嘘声中，他抢过外套，转身又与少年们雪战在了一起。
伊人张开手掌，大红的手套掌心，有一朵小小的白色梅花。
他们像所有年轻人那样相爱了。年轻时候的相爱时光总是特别甜蜜，甜蜜得吃黄连都能尝出蜂蜜的味道。烟花三月的暧昧岁月，他们在第一株盛放的樱花树下缠绵而漫长的拥吻，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伊人感觉自己的心里被温软甜美的棉花糖所充斥，一丝丝涨开的幸福可以点亮空气中所有的光。
他们也曾像偶像剧里的男女主角一样经历挫折。伊人的母亲不喜欢邱冬贫寒的家世，用尽一切方法试图拆散他们。伊人气得与母亲大吵，然后抹着泪跑出家门。
邱冬用纸巾抹去她的眼泪，捧着她哭花的脸，眼神里是让人心安的温暖。他紧紧地抱住伊人，对她说：“相信我，等着我。”
三
从哪一天开始不对了呢。
回忆太长，每每追溯回从前，都痛的荒唐。
大概是那时伊人毕业去了英国进修，两年的时光中就渐渐地失去了邱冬。联系越来越少越来越浅，依稀仿佛听到他说混的不好，依稀又仿佛听闻他认识了一个做电话销售的女孩，在他失意的时候一直陪伴在他身边。
曾经纯净如水晶的感情碎裂，崩溃，再重新被毫不认真地拼凑。伊人回来的时候，邱冬与女朋友已经到了决裂期，彼此曾经的陪伴恩情演变成了失望和厌恶，却彼此纠缠谁也不愿先行放手。
伊人还记得那时候的邱冬，蓬乱的头发，蜡黄的脸，眼中埋藏着浑浊的血丝。她抬起手，想要去抚摸他的脸，却碍于身份又慢慢地放了下来。
邱冬却隔着桌子握住她的手：“伊人，我觉得我活得好失败。”
他看着伊人，伊人仿佛又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曾经爱过的光，不管不顾的话语从致命诱惑的嘴唇里发出来：“伊人，如果五年之后你未嫁，我未娶，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他需要一笔启动资金，能够帮助他重拾事业，伊人便接受了那个一直追求她的富二代。富二代没什么不好，长相干净清爽，对她视若珍宝，50万的大款项说打就打到了她的账户。但不爱，就是没有办法。
伊人把钱给了邱冬，送他又一次离开，刚见面就又告别。
四
后来。
后来空气就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伊人眼看自己的风花雪月全部在现实的消磨中散去，她剪去长发，成为职场精英。她与富二代友好地相处，再平静地再见。看着一任男朋友抱着另一个女孩的手，从来不哭不闹，懂事大气得谁也无法怪她。
她在感情中穿梭，条件还可以的，来者不拒。每一次都温和地在一起，再平静地分手。
最近的一段感情中，前男友对她说：“伊人，你知道吗，你真的没有一点烟火气。”
伊人一个人走在下班的路上，高跟鞋踩痛双脚。她拿出手机，看着昔日邱冬好友给她发的信息：“他对我说，他始终觉得配不上你。无法给你更好的生活。所以唯有放手。”
唯有放手。一厢情愿地放手。一厢情愿地伟大。邱冬明知她过得不好。却在她兜兜转转的每段感情里自甘懦弱，然后故作伟大地希望她过得好。
很久之前她说过那样的话：“只要你别离开我。什么困难我都能过去，我可以一直等你。”
可是后来他却有那样痛苦的眼神：“别再跟着我吃苦了，太苦了，我珍惜你，想让你幸福。”
这样懦弱地，退却的所谓“幸福”。
五
“你打定注意不要联络我。你一厢情愿地非要认为我可以好好地活。于是我也就只能根据你的设定这样过。”
伊人终是在再一次见到邱冬的时候，落下泪来。
彼时他已经是小有成就的小老板。从远方的城市而来，带着新婚的讯息。他还是那样疏离的笑容，却从不忘通知伊人。言语里总是不管不顾的暧昧和遗憾。
他看着身穿职业装，外表精神焕发的伊人：“伊人，你总是这么优秀。”
他说：“伊人，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希望你过得好。”
所以最怨是这样。
从未从生活中真正消失。从来都还在心里惦记。
但一定要为自己的不负责任找个借口，他就是能做到安慰自己她没有他过得更好。
他就是能睁着眼睛说谎，一再表示牵挂，但永不回到她身边。
真的“离开他”才能过得好吗？
“我过不好，没有你，我过不好。”
伊人摔下这句话，拎包离去。
懦弱了太久，想任性一把而已。
刚回到家，电话就响了起来。
伊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叹了口气接起：“喂？”
“喂，伊人。刚才算着你也许开车在路上，不敢让你分心。”
她听着邱冬絮絮叨叨的解释，还是说：“没关系。”
但是也就只能任性一下而已。
六
邱冬最终还是没有结婚。
过程是什么伊人已经不想再知道。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再找新男友。
纷乱错杂的人生里，他依然是她最放不下的人。
邱冬给伊人打电话：“伊人，我准备来你的城市发展。”
伊人浅笑：“可以啊。”
所以唯一的，我永远是你疗伤最好的药。
“伊人，真怀念我们还在学校的时候。”邱冬这样说。
生活仿佛要随着他的来到而翻开新的篇章，但也曾经的激情早已逝去，岁月也被蹂躏得不堪，伊人不想再主动向前一步。她想随波逐流一次。
或者，听从他的安排。
他即将来到她的城市。
也许会给内心泯灭不了的希望最终获取一个答复。
也许不过是又一场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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