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了,两只柔软手臂从背后藤蔓似的紧紧缠住了他,接着是他分外熟悉的女人香气扑面而来,女人的手掌捧住了他的脸庞,不容看清她的相貌就把火热发烫的双唇紧紧贴在他的嘴上。一阵长时间比粘胶还牢的亲吻,使两个人两颗心热血沸腾……
热潮的高峰有绚丽的彩霞,接着是一派壮阔的蔚蓝,带着雨意的白云散发出金属的耀眼光斑……强劲的热风吹过来,天地间回荡着一阵畅快的喧响,然后是庄严的宁静,山川草林在肃穆的神圣气氛中等待星月的升空,那又将是充满诗意的灿烂……
“啊太美啦,这不是梦,却比梦还美。”
萍长吁一口气,身子软下来依偎着修文,他立刻闻到一股有如麝兰般的芬芳,那是女人散发出来的,男人感觉舒心爽气。
“萍萍,”修文摇着她的浑圆的肩膀,压低嗓门说,“你好狂热,跑到巴人村来找我,不怕出事么?”
萍噘着嘴娇气地说:“怕啥?想你应当要得到你,信不信我敢跑到坡山去对全村人喊:‘修文是我真正的男人哦!’……”
修文说:“你呀,总那么任性,萍萍,我不敢想,炳福知道你来巴人村会气成啥样子。”
萍白他一眼:“哼,他晓得我来找你又怎样?充其量骂我偷人,我就是要偷自己真心爱的男人!”
修文轻抚着她的柔发说:“萍,别太激动,这些天我老在想,我们的事该有个让你满意的了结,要么你和炳福离婚,要么我……”
“啪!”萍击了他手背一掌,不快地说:“修文,我不想听丧气的话,你是不是怕啦?直截了当告诉我,你晓得我们之间容不得虚情假意。”
“不怕。”修文回答干脆。
萍一下笑了:“快说,你爱我,说一万遍。”
修文把她的头发缠在指上,笑道:“又调皮了,萍萍,我爱你。除了你,我决不爱其他女人。这句誓言,可以抵一万句吧。”
“修文,我知道你的心。为我,你要受道义上的指责,还要担惊受怕,三十多岁不结婚,对你最为冷酷的是,明明小文是你的儿子,不但不能相认,连过分亲近也不敢。修文,你真为我受苦了,不好好爱你保护你怎么对得住我的良心啊!”
萍是很少有泪的女人,此刻拥着自己的恋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女人一旦动了真情,任何惊天动地的事都敢干出来。
修文吻着她湿漉的眼睛:“萍萍,只要你和小文能平安幸福地生活,我为你们受点苦也是快乐啊。”
“别说了,修文,搂紧我,啊,只有在你怀里,我才觉得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
“萍萍……”
“别作声,搂紧我……”
情长夜短,几声鸡啼之后,通宵未眠的莲就轻敲房门,示意妹妹赶快离开巴人村了。
两个人摸索着起床,又依偎了一会儿,尽管难分难舍,还是不得不热吻告别。
“修文,你在工作组讲话要小心,县里有人说你右倾呢。”
“我知道,别为我担心。萍萍,替我亲亲小文。”
“修文,想着我。”
“会想的,天天想。”
“我更想你,把你刻在我心上了。”
萍倏地松开他,拉开门就闪身扑入尚且迷濛混沌的晨色里。莲搂住她悄声说了句什么,俩姐妹匆匆走出校门,被一团浓灰掩去了身影。
站在窗前的修文神色严肃而自责,他该去为自己心爱的女人送行,可双腿发僵一步也迈不出去!光与影组成的空漠天际,有一团云朵在游动,它像迷途的蝴蝶又像失线的风筝,在风中飘来荡去飞不走也落不下,恰如他悬在山野上空追寻一道倩影的灰色心情。
一颗男子汉的冷泪吱嘎有声地溢出眼角,映出了淡白的晨光和一片欢悦悲伤交错的情感。
一个秀条的人影走进修文眼里,倏地变成了三道幻影,两道颀长丰腴一道单薄短小一些。他用力抹去一把泪水,定睛一看大惊失声:
“萍萍,莲老师,你们……”
他简直没有料到莲和萍又匆匆返回,而且神情仓皇,跟在她们身边气喘吁吁的女孩竟是燕!大清早她从县城赶到巴人村,出什么事了吗?
三姐妹僵立在院坝中央,个个显得又疲惫又不知所措,略带粉色的晨光如一道淡彩的布景衬在她们背后,照出的三张面庞却冷白无光。
看着同样在窗口发呆的修文,莲总算鼓起勇气走过去对他小声说:“修文,燕子来讲,炳福知道萍妹到巴人村来了,在家里大发雷霆,连小文都挨打啦。你别冲动,要冷静想想办法,尤其不要让萍妹再受刺激,她啥都敢干的。”
修文也感觉到事态严重,闷声道:“我回城去找炳福,男人之间的事不能让女人为难,我敢做敢当!”
莲说:“你呀,现在不是你充男子汉的时候,要想办法避开风头。炳福很快到巴人村了,难道你们在村里干架?修文,你和萍妹可以不顾一切,还顾不顾小文?他是一家人都喜爱的孩子啊,小时候的心灵创伤一辈子也抹不去呀。”
修文垂下头沉声道:“莲老师,我等炳福来,随他怎么闹和骂,都不吭声忍受好吗?”
莲摇头说:“这也不是办法,你忍得了萍妹忍得了吗?我倒有个主意,你快去叫大元来,我带萍妹她们在后坡等。”
平时头脑灵活的修文此刻也六神无主,只好答应了莲的安排,赶快去蔡家叫人。
萍还沉浸在无比愤怒之中,脑子里闪动的全是报复炳福的念头。要不是维护修文保护小文,她真敢跟炳福一刀两断。但她心底也有难言的悲哀,炳福心里只有她一个女人,她和他之间虽谈不上感情关系,但要割开真会闹出命案来,在感情的问题上,炳福并没多少错,他是在按自己的秉性跟一个女人生活,什么是快活与幸福,他也只照自己的方式去获取。至于女人渴求什么需要什么,他没想过也不会去想。该怎么办?依炳福的脾气肯定会冲到巴人村来,她恍惚已感应到了那沉重有力的脚步声。
燕见她那神态低声劝慰道:“八姐,莫担心,六姐会有办法的。”
萍拉过小妹抚着她被晨露濡湿的头发,冷笑道:“我才不担心呢,他牛炳福敢把我怎样?大不了闹得满城风雨,说我是道德败坏女人,要他肯跟我离婚,才放了我一条活路呢。”
燕忙说:“八姐,你莫说气话,把事弄得更糟。还是等六姐和覃部长拿好主意吧,他们会想出办法的。”
萍说:“九妹,要是你不赶来报信,我会在半路撞上那头牛,跟他骂也行打也行,看他拿我咋办!兴许他闹不起来呢。”
燕嘟着小嘴说:“人家为你好,可你还怪……”
“好妹妹,莫生姐姐的气,我是被气糊涂啦。”萍勉强露笑哄她的小妹妹,“大清早跑那么远路,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莲和修文谈好后,招手要两个妹妹跟她上后坡。天色愈来愈明亮,她的心也愈来愈沉重和紧迫。
坡上的林木被晨曦镀了一层耀眼的霞光,枝叶的色彩鲜亮无比,具有半透明的质感。轻风中有了朦胧的鸟语,更托出山野清晨的寂静。水润的青草在小道两侧蓬勃生长,似乎能听到那嗞嗞的叶苗上窜的声音。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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