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抉择
粮食加工厂效益越来越差，工资都无法保障，常常拖欠。孩子周舟出生几个月了，小刘上班后，周舟没人带，岳母只好来帮忙。小刘大哥、二哥各一个五、六岁的孩子也是岳母带着。一大家子生活，三山微薄的工资，除了在银峰的基本生活和来回交通费，全部上交。即便这样，随着儿子食量增大，每到月底奶粉钱仍捉襟见肘。有时得靠姐姐接济才能度过。三山时常为奶粉钱发愁。当时巳经开始流行制校服，利用周末，三山到熟识的学校跑跑，看能否拿到订单。跑了一大圈，一无所获，而交通费、烟钱、小酒儿钱反倒开支不少。回到家，小刘在耳边唠叨：“你哪里是做生意的料哦!一分钱没挣到，反而贴进一大截！别再问我要钱了，要也没有！奶粉钱都没得啦!”
盲目的跑不是办法，经过思考：三山决定从最熟悉、几率最大的地方做起。
三山找到校长：“我们划给中江镇好歹也算城区学校噻！制套校服穿起，参加活动也要漂亮点哟!我叔叔、小姨都在朝天门做服装批发，我去拿可以便宜很多。然后比市场价便宜点卖给学生，家长也高兴，还可以给老师们谋点福利。老师们太清苦了!"
“我也想啊！统一的校服穿起搞活动肯定要风光些噻！可是钱不好收啊！家长如果闹起来，不好收场啊！也不知上级领导是什么态度!"
“银峰菜农多，经济条件较好。每到春节前，家家户户卖菜都有笔可观的收入，等那时再收费应该容易些!"
“这样吧!我写个申请，你拿去找镇里分管领导，他如果签字同意，我这儿没问题。"
三山找到镇分管领导，领导说：“只要你们和家长协商好，家长没意见，就可以做，不用签字。" 三山将领导的意见告诉校长，他说：“你去拿几套不同款式不同花色的样品来，把价格表拿来，我通知每班来几个家长代表，让他们来选择、定夺，看能不能行!"
十多个 家长代表认真查看了衣服的面料、质量、做工，选择颜色、款式，几番讨论商量以后，愉快地定制了。有了这份合同，后面工作好做多了。三山又陆续拿到了周边几所兄弟学校的订单。三山忙活半年，挣点儿钱回家，媳妇愉快地全部收走，连藏在鞋底的私房钱都收走了！真是一个死角都不留！小刘不当侦探还真是浪费了人才！
小刘单位分到一间门市。承包经营，自己挣工资，自负赢亏。加工厂无人愿去。小刘资历最浅，被强行派到门市。
小刘钱足称够，童叟无欺，保质保量，薄利多销，面带微笑服务，生意较好。可是从粮站进货，品种单一，价格较高，到月底结帐，除去房租水电，所剩无几，连工资都远远不够。三山建议她调整思路：自己进原料，再租间仓库，请五、六个零工，夜间自己配饲料，这样每吨有五、六十块钱的利润。批发、零售兼营。自己从农户手中收谷子，然后拉回来加工，再销售，利润可以提高许多。
暑假，三山帮小刘到西江收谷子，车子说好下午五点来，三山和表弟把一万多斤谷子一麻袋一麻袋扛到公路上，六点过司机带信来说车子坏路上了，明天早上才能来。没办法，扛回去明早还得扛出来。三山和表弟今晚只能在路边过夜。
皓月当空，月光如银，给山、树、房屋都披上一层薄薄的银纱。蛙声一会儿此伏彼起，像对唱；一会儿万蛙齐鸣，像合唱。头枕麻袋，蚊蝇扑面，拍打不停，仍被叮些大疙瘩。麻袋里装满谷子，并排排列，睡在上面，感觉凹凸不平，睡一会儿就腰酸背疼，难以入眠。
“哥！还没睡着么?”
“你不也没睡着么?那么多蚊子，怎么睡得着?"
“哥!我们到山上去，这儿山坳没风，山上有风，就没蚊子叮咬啦！"
“真的?"
“真的！不信上去试试。" 步上山顶，凉风习习，舒服多啦，谷子也在视力范围内。正好有一石坝，躺在石坝上，侧身倦缩，手臂当枕，不久便沉沉睡去。
一个月饲料卖了三十多吨，大米销售了十多吨，除去开支，利润比两个月的工资还多。
“你干脆停薪留职，回来共同经营门市。”小刘劝三山。
“算啦！你这个不能长久，生意不好，养不活我们，生意好了，承包合同只有一年，一年后你们单位肯定会收回去（不料一语中的，合同未满，单位就闹着要收回门市）。实在忙不过来，就请个帮工。我不去上班，学校就只能请人代课，别把孩子们学习耽误了。况且领导也不一定会同意我停薪留职。我读了十多年书，就只学会了教书，别的也不会，停薪留职几年，到时书也不会教了，我不就成了废人？算啦！我还是干好我自己的主业吧！”
“你就只顾自己，不管我！”
“我怎么不管你了？不是叫你请一个吗？”
“请的人哪有自己的人肯卖命？”
“沒办法！只有辛苦你了。”
“别人都可以停薪留职出来做生意，你为什么就不能？”
“别人是别人。别人学校有多余的老师。我们学校差人。”
“你就是不想干。不心疼我！”
“我心疼，心——疼——得很。”三山用手捂住胸口，做出疼痛状，“周未和假期，我带病为你跑前忙后。”
“一说正事你就扯。怎么成了帮我？我辛辛苦苦为了谁？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你难道不可以为了家里做点儿牺牲？”
“施主无理取闹！贫僧告退。”三山逃离家门。
21.名师
三山调入逸夫小学。这儿原是城郊，城市快速扩张，很快融入了城市。这片儿经商的、做工程的、出租挖掘机的、很多，折迁获赔的也多，他们属先富起来的那部分。
九月一日，开车送孩子报名的不少，校门口汽车拥堵，汽笛长鸣。孩子们身着名牌，兜儿里还装着不少零食。
”老师：我娃儿个子矮，位置编前面点儿哟!”
“老师：我娃儿感冒了，麻烦你帮我喂一下药。如果出汗了，帮他脱、穿一下衣服。”
“老师：我娃儿比较玩皮，帮我盯紧点儿哟!”
“老师：我娃儿胆子小，你多抽她发言!”
……
报完名，还有十来个家长不愿离开。
“还有什么事?" 一个家长欲言又止，另一个家长说：“老师！拼音我们不会，加上比较忙，想请你用课余时间给孩子辅导一下。你辛苦了，我们是知道的，你放心，不会让你白干!” 其余家长也都附和。
“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望子成龙嘛。孩子们很聪明，只要上课认真听，按要求完成作业，在家里你们监督一下他们的拼读练习，都能学好，绝对没问题。”
“可是我大女儿每周六上午补语文，下午补数学，晚上补英语，星期天上午学舞蹈，下午学钢琴。这个不补不好吧!”
“噫!你女儿够辛苦的。到底是你女儿喜欢还是你的意愿?”
“她当然不愿意啦!周末就想耍！可是，这都是为她好呀！现在不吃点儿苦，将来怎么办?”
“硬逼着孩子去学这样，学那样，效果不一定好。女孩练练舞蹈塑塑形体，男孩练练武术健健身，我认为是可以的，但得有个度。很多东西，他感兴趣的时候，自己会主动去学，跟本不用你安排!”
“周末不补习，他们不是看电视就是疯玩，耍起我们反而不放心，我们又没时间监管他们。”
“你们的担心我能理解。整个周末都看电视和玩儿确实也不妥。家长应该多陪陪他们：检查一下他们家庭作业的完成情况，陪他们读读书，看看电视、电影，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活动，孩子肯定还是乐意的。挤不出时间的家长，适当安排一点儿孩子感兴趣的特长训练是可以的。”
“拼音很重要，不补习怕孩子掌握不好。”
“请你们放心，孩子们拼音必须一个一个到我面前过关，拼音过不了关，今后学习会很困难。有难度的孩子，我会挤时间单独辅导，而且不会收你们一分钱。行了吧！”
“老师这么说，我们就放心了。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三山到涛哥家耍，涛哥说：“调到城里安逸了塞！”
“安逸什么？”
“可以补课挣钱噻！”
“难道调进城就是为了补课？”
“城里面的老师都在补。”
“是不是哟？”
“我两个娃儿都在补。一年级就开始补。”
“你娃儿成绩好差么？”
“不差耶。”
“不差那为啥要补？”
“不补怕老师不高兴，娃儿吃亏。”
“老师就这么低的素质？”
“我娃儿先就没补，家庭作业试卷别人有，我娃儿没有。后来就只好也去补。”
“补了就有卷子了？”
“对呀！”
“不可能哟！老师这么下着？”
“还有更下着的。有些东西课堂上不讲，专门留到补习的时候讲。”
“我不相信。这不是有没有师德的问题，而是连作为普通公民的道德底线都没了。如果真有这样的老师，应该清除出教师队伍。别让这样的垃圾破坏教师队伍的形象。你今天说的，我回去一定好好了解一下，给你一个回答。”
涛哥：你好！
你上次说到的两个问题，我通过了解，给你做如下解释：
你说卷子补课就有，不补课就没有。是这样的：正常家庭作业每个孩子都是一样的，卷子是参与补习的家长掏钱请老师印制来作为加强训练的，所以没参与补习的就没有。你说有的老师有些知识上课故意不讲，专门留倒给参与补习的讲。是这样的：课堂上不讲，课外再讲的是奥数题，比较有难度和深度，仅仅适合于学习课本知识精力有所剩余，能力上可以学点儿高难度的孩子。所以一般不会课堂上讲，教学大刚也不要求在课堂上讲。只适合有需求的孩子。
不知我讲明白没？也不知你能不能理解！
致
你的朋友：三山
2004.10
三山：你好！
来信获悉。你解释得很清楚。我也消除了误解。今后，孩子有需要才参与补习，不再参加无谓的补习了。谢谢你！
致
你的朋友：阿涛
2004.10
沟通是消除误会和隔核的有效方式。否则，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做好家校沟通很重要。补习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家长强烈要求的，想方设法诱导家长让孩子来参与补习的只是极个别，但恰恰就是这种极个别，大大破坏了教师的形象，造成了不良的社会影响。补习有很大的社会需求，按市场经济来办本无可厚非，但教育好象又不能纯粹按市场规律来办，教育主管部门虽然三令五申明令禁止有偿家教，但仍无法杜绝，如何正确疏导很考验教育主管部门的执政能力和智慧。
“周老师，听说你班李小杰拿了全国作文竞赛一等奖，能不能辅导一下我儿子？他感觉习作好难. " 六楼的郑姐在老家和三山就是邻居，又是三山同学的姐姐，她央求三山。
“你儿子几年级?”
“五年级。“
“弟弟还是妹妹?“
“弟弟。"
“很调皮么?“
“不调皮。"
“昨天老师来，他吓得躲到卫生间不敢出来。"
“很懒么?"
“不懒。每天放学后在他老师家补习，六点钟回家，吃完饭就做作业，做到十一点过。周末还要参加补习。"
“那怎么回事?明天放学你让他到我家，我了解一下情况。"
第二天六点半，有人敲门。三山打开门：一个高高的，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男孩站在门口。
“周老师，我是六楼的，妈妈叫我来找你。"
“哦!进来!…坐！"
“好!谢谢!“
“你觉得作文很难么?”
“嗯!有时不知道写什么?"
“作文本我看一下。"
“哪个?"
“很多个么?随便拿一个吧!"
“你的作文写得很不错呀!叙事条理请楚，语句通顺，结构完整，而且还富有文采。你怎么会感觉写作文很困难呢?"
“每天晚上，语文除了完成生字、词抄写，还要完成两张试卷，一篇作文；数学两套试题；有时还有英语。天天写作文，有时我真不知道写什么？好像所有的都写完了。又不准抄《作文》，发现抄袭要被严惩。所以我很害怕写作文。”
“每天一个作文确实有点难。你老师是谁?你们为什么不给老师建议适当减少作文次数?“
“老师很严厉，我们不敢说。“
“跟家长说，让家长去沟通噻!"
“说了的。家长也不敢说。以前有个家长说过，老师喊她转班。老师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我每天改那么多作业都不怕，你怕什么? 后来就再没人敢说了。"
“那我真没办法帮你。作文就是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真实的记录下来。你每天两点一线，对外界认知少，没什么可说，没什么可写，很正常。我能怎么办?讲再多写作技巧又有什么用? 你实在没办法，就重复写吧。"
第二天，他妈妈来找我，问怎么办。我说：“如果你和孩子都觉得受不了，可以考虑换班。"
“怎么可能哟。他们班期期年级第一，老师又是名师。托很大人情才分到那个班的，怎么可能换?”
“那就只能适应。其实小学这点儿知识只要上课认真听，课后稍加复习就没问题，增加点儿课外阅读，多参加社会实践活动倒是可以的。95分和96分没多大区别，无非就是多写错一个字或一个拼音。如果小学这点点儿知识都需要加班加点，拼死拼活地才能学好的话，即使考了高分，上了初中、高中也没多大潜力！当然，我说的是个人想法，你别生气哈！你儿子作文已经写得很好了，没必要辅导，我真帮不上什么忙，不好意思哈！抱歉！"
名师原来是这样练成的！呵呵！ 我估计：评比不歇，补课不止！师生压力不会减。为了多考两分，简单重复地拼命写写练练不会改变。哎！三山感叹自己只能做普通老师，当名师真的做不到！他更不苟同有的老师占用音、体、美、品德等课来上语文、数学。小学生就应该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每门学科一样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