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早餐

冯先生睁开眼睛的时候，六点还差二十分钟，天雾蒙蒙的，像睡意朦胧的孩子，睁不开眼。床头那个过时已久的手机不甘寂寞地响了一次又一次。但冯先生无力去理睬它。响就响吧，随它去了。这么想着，他缓缓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阿迪一连给老头子打了几通电话，却都只是在漫长等待后得到恼人的电子音。他气得又一连骂了好几句脏话。熬了一宿的眼睛里泛着红血丝，显得分外颓废。他倚在厕所门口，抽了一支烟，通宵后的KTV安静如深夜的旅馆。

冯先生还是没有睡着，但幸好烦人的手机铃声也失去了耐心。他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出门了。他注意到儿子的房门虚掩着，无奈又无措地叹了一口气，儿子昨晚又不知道去哪里野了。

阿迪抽完了那支烟，回包间了，“阿迪，你掉厕所里面了，怎么这么慢。”赵哥靠在沙发吞云吐烟，话罢，直接呼了一口烟在阿迪脸上。阿迪心里窝火，嘴里却也只能说几句好话讨好赵哥。等他的网咖办起来，挣钱了，弄他个七八十个连锁，到时候管什么赵哥钱哥的。阿迪带着谄媚的笑容，如此想着。

冯先生出门，在转角那家开了四五十年的老招牌早餐店，买了大饼油条，又要了碗豆浆，慢里斯条地吃着。“老冯啊，你也在啊。”是之前一道在公园打太极的陈老头。冯先生和他寒暄了两句，各自又都乐呵呵地走了。

阿迪拖着乏困的身体，无心欣赏那初生的朝阳，路过了转角的早餐店，肠胃的空虚感伴着极度的疲倦使他感到煎熬，在店门口踌躇了良久，还是决定回去先睡上一觉。阿迪和父亲住在一块，是去年拆迁分到的房子，附近的娱乐设施少的可怜，只有一个供儿童老人使用的破公园。真想搬出去住，阿迪想，等他的网咖办起来了，就买好房子，再娶个漂亮姑娘当老婆。

冯先生吃过早饭，在街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和认识的街坊说些没什么营养的废话，时间在他身上显得好像懈怠的懒汉，他一圈圈地走着，时间却没有运动太多路，他不禁想起自己飞逝的青春时光，那样短暂而又浪费得厉害。一想起他那些荒废的岁月，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他的儿子，他现在又在哪里荒废他的岁月。他掏出手机，回拨了上面第一串号码。他的老花眼已经看不大清号码了，但像他这样的老头，除了那个只会向他要钱的儿子，又有谁会给他打电话呢？

阿迪睡得迷迷糊糊，阳光透过窗帘映在床上，他翻了个身，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吓了他一大跳。他朦朦胧胧按下了接听键，“喂”含糊不清地发出声音，阿迪仰躺在床上，半梦半醒地应答着。

冯先生皱起了眉头，“你现在在哪里啊？昨天晚上又去哪里野了啊？”

“我在家里啊”阿迪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叫我去哪里野了，我在创业，算了，说了你也不会懂。”困倦中混入了愤愤不平，使得阿迪的脾气更加暴躁，他一秒也不想再和老头子多讲了。

“那你早上打给我做什么啊？”

“早上啊，就和你说声，我和哥们要一块创业了，我最近不怎么在家，你也别奇怪，我现在搭上了赵哥，肯定有戏。”阿迪突然也想不起来早上为什么一定要打给老头了，含糊两句，但一提起自己的生意，又立马兴奋了起来。

“什么创业，赵哥的，你吃早饭了吗？”

“吃什么早饭，快困死了，我挂了，我要再睡会儿，下午还有个局呢。”阿迪话音刚落，便挂掉了电话。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手机，那一串号码又熟悉又陌生，他一瞬间想到他给老头的备注去哪了，但又不太在意地又睡了过去。

冯先生也不大生气，他想起了自己还要去中医院拿药。

“我是上个礼拜来看胃的冯迪，今天来取药。”冯先生这样对护士姑娘说道。他的手机又响了，他看见屏幕跳出来两个字“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