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写给阿婆

阿婆今年70岁了，她姓刘叫宛宁。年轻的时候丈夫意外触电去世了，也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的，那时候奶奶生完二爹之后工作家庭忙不过来，便请了阿婆在我家做工，到今年算下来整42年了。

爷爷奶奶年轻的时候开了个服装厂，爷爷整天忙的不着家，奶奶事业心也重，不肯在家做个养尊处优的太太，这就样，算上二爹还有后来出生的大姑，我爸和小姑四个人，几乎都是阿婆带大的。家里的老大，老爹当时已经上小学了，那时候也不像现在还要人接送上学，都是老爹一个人自己去自己回。

我生性不太喜欢小孩子，可能是因为觉得太过吵闹。所以有时候我会想阿婆带四个小孩子的时候的场景，年龄跨度在0-5岁的四个孩子，又不是一起出生的，一个也是带两个也是带，会跑的，刚会走的，刚回说话的还有一个才出生不久的，想要带好可真的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生养过孩子的父母们都应该知道带孩子的艰辛，阿婆从来没有向爷爷奶奶抱怨过，也从没见过阿婆生气的样子，阿婆向来是好脾气的。

后来慢慢父辈们都长大了，老爹参军入了伍，二爹和大姑考上了大学，小姑和我爸在念高中，孩子们都不回家吃饭了，只有爷爷奶奶和阿婆三个人在家，阿婆那几年一下子就闲下来了，和奶奶说了几次辞工回乡下老家去，奶奶不同意阿婆回去，说她那乡下什么也没有就几件老瓦房，阿婆那几个兄弟对她也不好，回去了让阿婆遭罪。奶奶每个月都给阿婆工钱，都是用一个特别漂亮的印着花儿的小袋子，具体里面多少钱我也不晓得，后来有一次奶奶给阿婆工钱的时候阿婆正在煲汤，就随手放在餐厅桌子上了，我偷偷拿起来看了一下，里面崭新的大团结，有厚厚的一叠，数了数，16张！

后来听奶奶说阿婆每个月都给阿婆的爹娘寄钱回去，有一次阿婆回去老家无意间才知道钱都被她那几个兄弟拿去了，根本就没有给老人家。从那以后，阿婆再也不寄钱了，每隔两三个月回家一趟，自己把钱给爹娘。不过后来阿婆的爹娘去世了以后，阿婆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老家了。

后来我出生了，也是阿婆带大的。从我记事起，阿婆天天跟在我后面，怕我摔着磕着，那时候我小不懂事，玩累了就假装摔在地上吓唬阿婆，阿婆就特别心疼的把我抱起来检查有没有伤，假装摔得次数多了阿婆也会把我抓住捏我的屁股，但是都不疼。

渐渐的我长大了，阿婆的背也越来越佝偻了。

我上中学的时候，爷爷奶奶办的厂被国营企业收购了，他俩也终于退休了，爷爷是和闲不住的老头儿，60多岁了看着精神矍铄，看着顶多50岁的样子，退休了以后每天找人下棋钓鱼。奶奶和阿婆两个人在家，奶奶把房子后面的一块空地用栅栏围起来弄成了个小花园，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一到春天就芳香四溢，蜂鸣蝶舞，阿婆每天做做饭收拾收拾家务，没事的时候就帮奶奶收拾她的小花园。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爷爷奶奶和阿婆都老了。阿婆和奶奶的身体都不好，老爹他们都不让阿婆在做饭了，都是老爹和婶娘们做饭，大概过了半年多，阿婆提出要回老家，这次是二爹大姑他们不同意了：你的那几个兄弟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你回去了住哪都是问题，你在这个家这么些年了，大家早就是一家人了，不走了，这就是阿婆你的家。其实我们知道阿婆是嫌自己年纪大了不能再给这个家干活了，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可是她没曾想过，这过去的几十年她为我们这个三代同堂的一大家子人做了多少贡献，这么多年辛苦操劳，带孩子，做家务，年纪大了帮奶奶一起打理小花园，一起把我们这个家打理得这么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的，现在身体不好了，我们怎么会放心阿婆一个人回老家去呢。

去年奶奶吩咐老爹去南山公墓买了两块墓地，一块给爷爷奶奶自己，一块给阿婆。在那不久，奶奶就生病住院了，阿婆顾不上自己的身体不好，每天去给奶奶送饭，陪她聊天，住院三个月零十九天，奶奶还是走了。弥留之际奶奶的意识还很清醒，告诉阿婆不要伤心，人老了都会走的。这最后才告诉阿婆早就给阿婆打算好了，墓地两块是挨着的，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在一起…阿婆和奶奶说的最后一句话：“阿姐，我这一辈子遇上你是我的福气，是我的福气…”

一年后，爷爷也走了，只剩下阿婆一个在家了，奶奶生前照料的小花园被阿婆照顾得很好。

阿婆也一直被我们一大家子人当亲奶奶一样照顾，我们谁空闲了都会带着阿婆溜溜弯儿，阿婆后来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我是沾了你们爷爷奶奶的福气啊。

阿婆今年走的时候是下午，她吃过饭说要去花园里坐一会儿，小姑陪她坐了一会儿她睡着了，小姑就扶着她回房间休息了，说醒了以后叫阿婆一起去公园散步，小姑睡过午觉发现阿婆还没醒，阿婆平时睡午觉一般都3点钟左右就起来了，推门进来才发现阿婆已经走了，睡梦中的阿婆也离开我们了，很安详，还像以前一样的和蔼…

按照奶奶的吩咐，她和爷爷合葬，阿婆在他们旁边，在那个世界，她们以后还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