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美,酒以及自由

有一些节点在经历的时候仿佛和以往一样平淡,但经历后再回看的时候就会发现节点前和节点后生活仿佛都不一样了。

有生以来最熟悉的感觉不是别的,而是焦虑感。仿佛心里一直有一根很紧很紧的弦一直绷紧。

但昨天大醉后,那根弦仿佛就松了一些。

我现在住在德国比较普遍的那种学生WG,我的室友有两个,小G和一个德国姑娘。疫情的缘故,我还没见过那个德国姑娘,她一直呆在法兰克福附近的父母家里。小G的表姐S生活在巴登符腾堡州,本来的旅行计划也因为疫情而无法进行,索性过来跟小G一起生活一段时间。

相比与中国人,我更喜欢跟外国人同住,不同的母语系统让过于深入地交流变得不可能,对彼此国家了解的欠缺让我们不至于根据对方出生地或居住地而彼此贴标签。这种距离给我一种安全感。

小G和S来自萨尔瓦多。虽然是表姐妹,但是肤色却完全不同。小G的肤色很白,看起来更像欧洲人,S却是古铜色的皮肤,但是这种皮肤在这里很受欢迎。我喜欢和南美人一起聊天,因为几乎毫不费力,外语从来都不是问题,你的性格都不是,她们几乎是天生的small talk 专家,你和她们几乎可以就一切话题聊天。

我们一起吃饭,就算是打招呼了。把家里的酒找出来也只有两个半瓶和两瓶满的葡萄酒。饭是大家拼出来的食材做的意大利面。

当我给自己乘意面的时候,S盯着我的手臂在看。我下意识里还以为自己睡衣上粘了什么脏东西。

你纹的什么纹身?

我抬起袖子给她们看,那是一个蓝鲸的图案。闭着眼睛游向夜空。

她们相视一笑,漏出了脚踝上的纹身。小G的是一个小波浪,S的是一只蝠鲼。

那是她们两家人去哥伦比亚玩的时候,被路上的人拦住问要不要纹身,她们俩就傻乎乎地直接去纹身了,纹到一半才被父母找到,本来以为父母会生气的,但是父母竟然等着她们把纹身纹完。

真是两个大胆的姑娘,我暗想,说,”这要是在中国,父母不同意肯定偏要直接把你们的纹身洗掉了。“

”在我们的国家也是一样的。“她们说,“因为很多不好的人会纹身。”

我猜她们说的不好的人是那里的黑社会或者毒贩子。南美据说很不安全,遍地都是毒贩子。但是我没有继续深问。

纹身加上女性总会让我想起安妮宝贝。安妮宝贝说:纹身是为了摆脱肉体的幻觉。

而安妮宝贝的成名也寄托着人们的一种希望,从事写作之前她做中国银行宁波市分行营业部科员,循规蹈矩,仿佛与边缘写作者毫不相关的工作。也许人们追随的不是偶像本身,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个自己本可能成就的梦。可能每个看起来生活平静而安稳的人都在等待一个改变的契机。我想人人都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年少时期的梦也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静静地冬眠在平稳的流年中,只等着合适的时机生根发芽。

叛逆也会过期,2014年她改名为庆山,自此不再写尖锐的文字。

但纹身不是我叛逆的象征,仅仅是期冀。蓝鲸是一种温柔而又强大的生物,我希望像蓝鲸一样变得温柔而强大。

酒有时是饭桌上的必须之物,尤其是在大家都不太熟略的时候。

我们聊起彼此的故乡,聊起来德国的缘由。

聊起哥伦比亚。聊起亚洲非洲南美洲的海。聊起不同颜色的沙滩。

她们说她们的沙滩是黑色的,因为火山的缘故。

喝到兴头上就跟着节奏起舞,跳着跳着一阵天旋地转,我跑进自己房间里对着垃圾桶一顿狂吐。

西语和西语世界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象征自由。

如果有一天我写不出东西了,我就去南美。人生就要轰轰烈烈地活过。如果不能,就去一个足够危险的地方活过吧。我想像阿基米德一样死去。拉美再适合不过了。最好热到让人无法呼吸,party到不分昼夜,在酒里醉生梦死,与危险的人擦肩而过,活在这样一种环境下也就免去了思考的痛苦。是用尽全力活着的另一种诠释。

我遇见的第一个对西语发自内心的喜欢的人是鱼儿。那是我大四去日本交换的时候,她在日本留学读大学。鱼儿肩上也是一只蝠鲼的纹身。鱼儿教给了我这份对西语的喜欢,也是第一个尝试着向我解释烟和酒的人。

烟和酒会把人的情绪无限放大。她说她原来也不明白,但一个人独身跑西藏的时候,有一次很开心就买来酒喝,喝了以后就觉得心情更加舒畅了。而刚在日本读语言班的时候她很难过,有时早晨抽一根烟一天只吃一顿饭,心情更加糟糕,就那样一天天浑浑噩噩地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情绪里。

她应该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她总是尝试着向我解释书本上没有的那些东西。比如走路的时候应该大腿带动小腿。比如“表白不应该是冲锋的号角,而应该是胜利的钟声。”

她也很大胆,在她孤身一人在日本呆了四年之后转学去了美国犹他。

再后来她谈了一个南美的男朋友,在一起了将近四个月,分手以后完全丧失了对西语的喜欢。她对犹他的生活也不是太喜欢。其实人就是这样。当你满怀希望和热枕拥抱了一样东西后,很容易发现真正想要的生活相去甚远。

但是能够一直这样义无反顾地去拥抱自己向往的东西,本身就是一种勇气。

另一个向我解释酒的并也发自内心喜欢西语文化的姑娘是我在慕尼黑的时候认识的上海姑娘,L。L很喜欢喝酒,尤其是各种鸡尾酒。那时我们都在上语言班,压力很小,下午的时候我们常上自习上到一半就跑去喝酒,有时在酒吧,有时候在她家。

每次喝酒喝到一半她就开始强调微醺。

“最重要的就是这种微醺的感觉。”

“就是要微醺。”

如果喝酒的时候是周五的晚上,喝到开心了我们就会去Neun Raum跳舞。

除了约着一起喝酒我也常去她家做饭。她和她的德国男朋友W住在一起,但W大部分时候都是在邻市工作,平日基本都不在家。她对烹饪几乎是一窍不通。让人羡慕的姑娘。

遇到她后我有时候会想我过得不幸福是不是因为我会的东西太多了。人会更倾向于照顾和包容一个不太能好好照顾自己的人。永远都是会照顾人的人照顾被照顾的人。

每次她男朋友走之前都会把食物买好放在家里,再做好意大利酱,这样她好直接吃意大利面或者给自己做一些简单的食物。

有时候她也会给自己男朋友做吃的,这些饭总会因为“我并不喜欢做饭,但我愿意做给喜欢的人吃”而变得尤其有意义。

她是一个艺术家,至少是一个要成为艺术家的人。他们家里摆满了她画的画。她的画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就像她的偶像弗里达。她的画多半是抽象的裸体。有时色彩鲜艳,有时压抑。

她也是一个自由的姑娘。裸体这个名词本身听起来就很自由了。

虽然有这些自由的朋友,但我其实是一个内向的人。尽管在很多人在场的时候我可能会很开朗。如果单独和一个人,哪怕是熟识很久的朋友相处我会变得十分拘谨。我的性格让我渴望去结交她们,并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够籍此获得自由。

大醉让我放掉了一部分对身体的控制权,反而轻松了很多,在某种意义上获得了自由。

随着酒一起被吐掉的仿佛还有那份晦气。酒后可以原谅自己。原谅自己是一句很矫情的话,但是人越成长反而就变得越难以原谅自己。无法原谅自己的失误,无法原谅自己辜负的那些韶光,因为本来的一切都可以更好。可就在向这束希望挣扎着靠近的同时,也更喘不过气来。

其实完美才是最大的敌人。不是瑕疵本身而是对于完美的追求让人更加无法挪步。像猎豹俯身入草丛,等待永远不曾到来的猎物。

人在不断成长,可始终没多大改变,小时候羡慕邻居孩子的玩具零食,长大后羡慕邻居的房子车子。媒体越发达,人越焦虑,因为他们的“邻居”增多了。讲自己“与世无争”的人很多,却很难以一种“与世无争”的态度来讲述,更多的是以“不争”来掩盖“失去”的真相的人。

当然我也不能免俗,但我希望在接下来蝇营狗苟的日子里至少能追求的我真正想要并且适合我的东西,如果可以,我还希望自己不那么急功近利。

晒晒太阳就可以觉得很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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