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8-27

一进下田的北路口,就到了甲州屋小旅店。我随着艺人们走上二楼,环境有些简陋,头上就是屋顶,没有天花板,坐在面临街道的窗口上,头要碰到屋顶。

“肩膀不痛吧?”母亲好一再问舞娘。“手不痛吧?”

舞娘做出敲鼓时的美丽手势。

“不痛。可以敲,可以敲。”

“这样就好啦。”

我试着要把鼓提起来。

“唉呀,好重啊!”

“比你想象的要重。比你的书包要重些,”舞娘笑着说。

艺人们向小旅店里的人们亲热地打着招呼。那也尽是一些艺人和走江湖的。下田这个港口好比候鸟的巢穴,等待着归乡的人。舞娘正和住在旅馆的孩子们玩投掷铜板。我想走出甲州屋,舞娘就抢先跑到门口,给我摆好木屐,然后自言自语似地悄声说:“跟我们一起参加活动吧。”

我和荣吉找一个游手好闲的人领路,一直把我们送到一家旅馆去,据说旅馆主人就是以前的区长。洗过澡之后,我和荣吉吃了有鲜鱼的午饭。

“这些钱请为我买些明天做法事的花吧。”说完,荣吉就拿着钱袋子回去了。我决定搭乘明天早晨的船回东京,我的旅费快没了,我说是为了学校的关系,艺人们也该不会强留我吧。

吃过午饭还不到三小时就吃了晚饭,我独自从下田向北走,过了桥。我登上下田的富士山,眺望着港湾。回来的路上顺便到了甲州屋,看见艺人们正在忙着晚餐。

“一起用吧!女人们用过的筷子虽然不干净,可是过后可以当作笑话谈。”母亲说着从包裹里拿出小碗和筷子叫百合子去洗。这些繁文缛节我并不放在心上。大家又都谈起明天恰好是婴儿的第四十九天,而我突然说要离开,请我无论怎样也要延长一天再动身,可是我拿学校做借口,无法再推迟。母亲只能继续说:“那么等冬天放寒假的时候,我们到来大岛的船上去接您。请先把日期通知我们,我们等着。到旅馆不太方便,还是大家到船上接你吧。”我思量一会,答应下来。

屋里只剩下千代和百合子的时候,我请她们去看节目,千代子用手按着肚子说:“身子不好过,走了那么多的路,吃不消啦。”她脸色苍白,身体象是要瘫下来了。百合子拘谨地低下头去。舞娘正在楼下跟着小旅店的孩子们一起玩。她一看到我,就去央求母亲让她去看电影,可是接着垂头丧气的,又回到我身边来,给我摆好了木屐。“你可以单独要求他带你去啊!”荣吉插嘴说。但是母亲不应允。为什么一个人不可以呢?我实在觉得奇怪。我正要走出大门口的时候,舞娘抚摸着小狗的头。我难以开口,只好做出冷淡的神情。她连抬起头来看我一眼的气力好象都没有了。

我独自去看了节目。女讲解员在灯炮下面念着说明。无边的孤寂向我袭来,我立即走出来回到旅馆去。我靠在窗槛上,久久眺望着这座夜间的城市,城市黑洞洞的与我对视。我仿佛听见从远方传来微微的鼓声,我不再同那天雨夜那样焦急,心中充满了落寞。不知何时,眼中充满了泪水。孤僻性格的怪脾气,成年人的过度自尊,让我无法打破与她们间的隔膜,只能用突然的逃避挽留,在她们心中好人的形象。我是那样不愿她们见到我忧虑孤僻的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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