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段旅程都是礼物

 

每一段旅程都是礼物_第1张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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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儿岭山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小村镇。

冬日里又冷又无聊,山次郎忙活完小院里的活计,就带上妻子幸子,背着一大捆柴薪来集市上赶庙会换钱了。

等一捆柴卖干净,已经是傍晚啦。山次郎预备带着幸子吃上一碗热嘟嘟的关东煮,然后再看一场皮影戏就回家睡觉。

街角小摊上,山次郎掏出五个铜板,朝着老板吆喝道:“鲟鱼肉卷、鳗鱼卷、猪血糕、圆萝卜、昆布、甜玉米各来两份呦!”

不一会儿,山次郎和幸子的脸就淹没在热气腾腾的吃食里。

“啊呀呀,这家的关东煮吃了快十年,还是这个味道。”

“对嘛,老板,再加两份昆布!”

就在俩夫妻沉浸在好滋味里时,边上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壮少年,一头蓬乱的红发,长得五大三粗的,哒叭哒叭直往地上掉口水。

似是被香味引诱的再也忍不了了,脏兮兮的手眼看就要往煮锅里伸,却被老板一把擒住。少年起劲挣开,下手捞起一串铁板花枝就往嘴里塞,不知是烫的,还是太好吃,反正眼睛都瞪圆了,一连捞了好几串。

老板急了,连忙招呼周边村里的年青人,瞬间就把这个野怪样的少年团团围住了。

“给钱!哪里来的野人上来就抢吃的!”

“不给钱就打死你!你个抢劫犯!”

“揍他!揍死他!”

少年涨的脸都红了:

“我没说不给钱!明天会还两担柴来的!不会白吃的!”

“鬼才信你!”

“真的,我真的从没骗过人!”野少年急的说话都结结巴巴的。

所有人依然不依不饶的,少年满头大汗,人高马大一人,眼泪掉的令人心酸。

“老―板―呐”山次郎拖长声音喊道,“照原样再打包一份关东煮唻”

老板暂时脱离纷争,打包好一份吃食送到山次郎跟前,幸子掏出8个铜板交到老板手里。

“您给多了,夫人。”

“就算给那个少年付的喽。”

怪模样的少年怔怔的朝幸子看来,手放在膝盖下面,臆症一会儿,然后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年青人边追便喊叫道:“是山男①啊,一定是山男!”

山次郎和幸子面面相觑,山次郎压低声音道:“我刚刚看相貌就已经猜到是山男了。”

幸子拎着一盒关东煮咯咯笑道:“我当山男只喜欢吃黄米团子呢。”

夜幕降临,月亮偷偷钻出小尖脑袋,皮影戏开始啦,演的是一只小狐狸偷喝清酒醉熏熏的滑稽故事,大人孩子都被逗的捧腹大笑,突然身后一声粗壮浑厚的笑声吓了幸子一大跳,她紧紧攥住了山次郎的胳膊。俩人一回头,正是下午遇见的野怪山男。

山次郎拍拍旁边的木桩,山男羞涩了一刻就坐下了,幸子递过来的饭团和毛豆也来者不拒,一张大嘴卡吧卡吧,不消片刻就嚼吧干净了,然后一脸期待的望向幸子。

幸子想了想,把原本就打算给他的关东煮递了过去:“如果不嫌弃,请把这个当做夜宵收下吧!”

山男抿嘴接下揣在怀里,刚好皮影戏散场的钟鼓声敲了起来,村民们纷纷起身,吓得山男连蹿带蹦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深夜,幸子被院子里悉悉索索的声响和犬叫声吵醒,她推了推山次郎,然后挑一盏油灯出来探看。

只见院子里横七竖八堆满了柴薪,角落里还有一堆小山样的油栗子。

山次郎拍着大腿道:“一定是山男!”

幸子接过话:“真是个实诚的山男呢,早知道多给他准备点饭团带走了。”

“晚上帽儿岭冷,最好再给他备下些衣服。”

“恩,山男真是憨实啊。”

正当俩夫妻犯愁怎么给山男捎去衣物吃食时,才不过三天,早晨醒来时,院子里又堆满了柴薪。

山次郎拍着巴掌道:“山男还会再来的!”

幸子高高兴兴的开始缝制棉衣,仿佛要把一季的新棉花都塞进去,山次郎则欢欢喜喜的在米臼里捶米,不消一会儿便蒸好了一大屉黏米团子。

后半夜,吹了灯,夫妻俩躲在窗子后,乌云刚刚给月亮盖上被角,一阵黑风便刮进了院子,携着一大捆柴薪,轻轻松松地丟到了地上。山男甩甩头,抖掉头上的树枝,嘘声示意看家的田园犬不要吠叫,忽然瞥见磨盘上用方巾兜住的一大堆黏米团子,瞬间咧着嘴高兴的上窜下跳。

山男一边往身上套新棉袄,一边往嘴里塞团子,蹦哒着远去了。

山次郎和幸子捂嘴轻笑。

以后漫长的一个冬季,山次郎每隔几个晚上就会蒸好一大屉黏米团子或者黄米饭团,然后兜好放在院子显眼的位置,当然,山男也从未空过手下山。

春天眼看要来了,帽儿岭的枝丫们睡了一冬,都渐次醒来了。山男下山的日子也越来越少了。

幸子担心道:“山男是不是吃腻咱们蒸的团子了?”

山次郎道:“那下次就做荞麦面好啦!”

可是一连几天,不论是荞麦面还是山次郎特意跑到集市上买的关东煮和毛豆,都仍旧原原本本的放在石磨上,没动过。正当俩夫妻忧愁山男时,山男盘坐在山顶也在犯着愁。

那天村子里庙会,是山男头一次下山。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善良的夫妻,他们替他解围,陪他看皮影戏,给他吃各种好吃的。那天晚上山男一直在想该如何报答。他一边想一边砍柴薪,砍了整整一夜,背下山时觉得还是太少了,那样的恩情岂是一担柴就能还得了的,于是又折回去,凶神恶煞的叫醒所有的松鼠,逼迫他们悉数交出存粮油栗子。

可是那对夫妻实在是太善良了,不仅给美味的团子吃,还做棉衣给他穿。山男无以为报,只有更起劲的砍柴薪送下山去。每个夜晚,整座帽儿岭都沉沉睡去时,只剩山男穿梭在林间,从未停歇。

春天到了。山上再无柴薪可砍,可怜的山男除了柴薪再无能拿的出手的礼物。他在山头跑了一个又一个夜晚,真的再没有任何东西可给那对良善的夫妻送去了。

山男抱着幸子给做的棉衣倚在洞口,终是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一个温暖的深夜,山男悄悄下山,脱下棉衣掸净尘土放回到山次郎家的磨盘上,把院子里所有的水缸都挑满水,又把篱笆墙仔细修整一遍,还不放心的拍了拍田园犬的头,嘱咐它看护好家门,最后一步三回头的走掉了。

清早,幸子推开门,沉默的晃醒了山次郎。田园犬伏在地上一脸忧郁。

此后,帽儿岭,再无人见过山男。

①山男:鬼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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