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渣碎肺

也算是比较久之前的事了。起初我们是并不知情学校里有肺结核这个传染病的。隐约看见几个戴口罩的人,以为那只是想抵御初冬的点点寒风。那一群人,算是不明的先驱吧。从来没有把他们同戴口罩是怕被传染肺结核看成是一件事情。在一天早上,在六点多的清晨中,走在小路上的我听见了极为不和谐的刺耳声音,原来是救护车的声音。同一般的救护车不同的是,这辆救护车不是平时那种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道路上一切障碍的不讲理的大块头。这辆救护车始终进行着一种悠闲的清晨散步方式的状态。呜呼的声音似乎都有气无力,好像上面不是急需救护的垂危病人,而是要去度假的有钱退休老头,只是出门的派头不一样而已。

又过了几日,口罩大军多了起来。整个校园都是一片蓝色的医用口罩海洋。女同学则是用粉色的口罩,不过稀少。之后我们意识到肺结核是真的来了。就这么半宣告半悄无声息地,逼近了。从此食堂的人数急剧减少,大家有事没事都呆在宿舍不敢出来,靠很贵的外卖度日。去公共场合一看,全部只能看见一个人的眼镜,脸是看不见了,被口罩封了起来。校园的留言是可怕的,大家都疯狂地推断究竟有多少人得了肺结核,他们又被隔离到了哪里。同时每个人都在计算着自己染上的概率,又避免种种染上的可能性。那种场景,就像是一朵化不开的凝结的乌云,一筹莫展。悲凉得说不出话来。

当我在某个短睡的时刻醒来,我真是觉得我的肺碎成了一块块的小玻璃渣。每块小玻璃渣代表一次呼吸。反光的一面,不反光的一面。或许在这个短暂又永恒的时刻,我的的确确成了一个肺结核病人。我说不上来,总之这种感觉不是很好。传染病似乎是比战争更可怕的东西,无声无息的不厚道。我甚至可以想到,当我真得了肺结核,我的生活会有什么改变之类的吗?我想会有一大群人离开我,那时候我的朋友就少得可怜了。

我想我大概会被关到一个不怎么样的隔离病房里面去。白的窗,灰的墙。更惨的是,从窗户向外望去,是看不见风景的。我就那样躺在病床上,心里想着某件不怎么重要的事或者几个姑娘,等我到特别发急的时候,或许我会咬舌自尽什么的。我用上排牙齿和下排牙齿一起努力,尝试把我的舌头给驱逐出去。就当痛感上来,我觉得我要咬不住的时候,我看见了天花板上面有一只苍蝇,我就决定不自杀了。毕竟没人想到自杀时看到苍蝇还指望继续下去。所以我就让我的牙齿放松,但血还是流了下来。白床单也红了,锈迹斑斑的病床支架也红了。最后我的目光也红了。世界变成了红色的,在我眼中。就这样一天天咬舌,一天天看苍蝇。最终,因为肺结核,我成为了一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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