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天,蓝得纯洁,白得柔软,阳光透亮、干净,立秋一过,早晚和午间的热气腾腾相比,有秋微微凉的气息。
其实,这时候的日光倾斜,光线穿梭空气后,略有玻璃过滤的清澈。
如此光景,两月有余。
今日有晚霞,天空统统被染色,有云的地方就有红晕,有红晕的地方就有蓝天,而有蓝天的地方就有遐想……
这一天,海天一色,不可得;浑然天成,只可遇;不用抬头,时空倒流,仿佛置身海底苍穹,顶礼斗转星移,呼吸自由。
只知有人间,不知有天堂。
01
一转眼奶奶走了半月——
而往事不能回头。
因妈妈住院时,突然奶奶又病危,临时请了年休假回老家探望。
奶奶已骨瘦,神识尚清明,见到孙子辈,伸出能动的左手,分别去紧握两个堂弟,而我们做孙女的,没这待遇,但不影响我们理解奶奶的偏爱,不影响我们对奶奶的心疼。
她不能言语,只在特别激动和想表达时,口齿囫囵吞枣。
记得那天,我在床边绕来绕去,问奶奶:
“俺奶,我给你按摩按摩可好?”
她竟然长大嘴巴,发出音“好——”,同时把能动的左腿伸出来等待着——
我惊喜地又重复一遍:“俺奶,我给你按摩按摩可好?”
她同样爽快地回音“好”,虽模糊,却配合着把左腿往我手边伸过来。
然后,我第一次用双手碰触卧床五个月的奶奶的身体,除了手之外的身体。
手落在腿上的一瞬间,我的体感突然明了《骨瘦如柴》,你看过的看到的,和抚摸过的,肌肤抚触过的,绝不一样,泪水顺着眼角坠落。
那时候,我也不知道,那是她余日我能与她最为亲密的一段时光——
我轻轻地摸摸她的胳膊,腿,再到脚底,她裹过小脚,脚柺凸出,脚底板小小的,脚很柔软,只是哪里哪里都是皮裹着骨头。
奶奶干净,皮肤光洁,爸爸和叔叔把她照顾的周到,食物换着花样做成流质,一口一口地喂——
奶奶吞咽已很勉强——
右边因偏瘫,只能更慢地轻触,稍微按按摩摩,右腿蜷缩着,尝试给她换个位置时,特别害怕,生怕不慎哪里伤了骨头。
02
当摸到她的肚子时,眼泪又忍不住滑出来——
奶奶一辈子养育三个儿子,年龄都间隔十年以上,因想女儿中途抱养了她姐姐家的一个女儿,总算满足了她爱走亲戚的愿望。
奶奶会疼人,好吃的会留给我们,也一生倔犟,大小姐脾气,喜欢吵架,小时候,在邻居家被她撞到,都会突然伸出擀面杖抽到我们身上,边打边骂:
你是我孙,我跟别人打架,你都不帮我。
这些回忆带着爱,也带着伤痕。
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完美吧。
我记忆里,奶奶从未消停过,就这90岁了,还好点小酒,劝也劝不住,因喝酒后摔倒几次,结果这次,摔倒半身不遂。年年回家都能听到她的故事,拄着拐棍还能吵八家,儿子和媳妇都拿老人家没办法。
但偏偏奶奶的儿子们个个孝顺,儿媳妇懂事,村里的乡亲都看在他们的份上,不跟她计较。
这个家,大家,一直团结,相互理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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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就是生活,有各种版本,不管你空降哪家,剧本早已写好,你选择不了回头,只能演好人生这出戏,当曲终人尽,弹幕四起,有的繁华落幕,有的华丽转身,有的孤独离去,有的辉煌金碧,谁又能一人倒尽悲欢离合·个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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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奶奶于家族,将血脉传承,奶奶有了爸爸,爸爸给了我生命,同时也给了我另一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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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奶奶走后,我从未有过害怕——
也许,面对死亡,弟弟12岁骤然离开,教会的更多——
我也于近五年才开始,看懂,幡然醒悟:
哭哭啼啼不是一场得体的演出,胆小怕事也不能躲避角色,内疚和后悔更不能带来荡然无存,正是于无常的生活颠簸里,放下、拿起,再放下,最后自如的,有张有弛,微微一笑。
03
茫茫人海中,相遇,我身上留着她传下来的血脉,我姓着王家的姓,骨子里含着家族的基因,还有抹不掉的成长烙印,隐藏的精神财富,这都不因残缺而抱憾,也不因有伤痕而怨恨——
她已极尽所能,将能给予的给予,她演出的好与坏,角色选择的正与反,都已路过她的全世界——
而我,继续背起行囊,接受我生活拐角真实的样子,再极尽所能,从无意识走向意识,从糊涂迈向觉知,愿有一天,天堂再遇奶奶,告知:
我已看清生活的全部真相,理解你。
请原谅我,此刻还很混沌无知。
路漫漫,其修远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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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已两隔,所爱隔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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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此生不负所爱之人,不负所经之历,不负红尘滚滚,长河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