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简论一百五（扁鹊仓公列传）

读史简论一百五（扁鹊仓公列传）

        盖有道之国，万民咸得其所也。尊其生，顺其性也。

        中华以农业立国，农者，关乎性命者也。则稼穑之事，故大于天也。管子曰：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诚哉斯言也。夫饥寒交侵之人，方救死之不暇，安事礼仪乎？

        故至圣大贤，尤以耕稼爲重,不惮躬亲爲之。后稷教人耕稼，后世仰之，尊其爲神农。三代之君，皆不耻稼穑之事，而爲万民作则也。

        至夫子乃不复教以稼穑。樊迟数问，皆见斥于夫子，至欲率群而攻之，此其何故也？曰: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也。儒学爲君子之学，故拒斥稼穑宜矣。夫子不云乎？耕者，馁在其中矣。

        然君子之耕，不害于君子；小人弃耕，仍不失小人。颜子贫居陋巷，自食其力，不改其乐，夫子极称之。此夫子不嫉农事明矣。且夫子亦云：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也。

        语云：习劳者知感恩。不知稼穑之艰，安知人生之难乎？非稼穑则无以养生，普天之下皆知焉，然中华之人，皆惮爲之，去之如远水火。即农人，亦不得已而爲之，嫉之如仇，冀一旦永去之也。国家重农，徒以其名，不予其实也。故国家重农，而农人愈困；天子劝耕，而农人愈贫矣。举世趋富贵，如醉如狂，而于稼穑则不一之顾，何哉？一人富贵，则亲戚有余庆矣。耕者不耕，工者不工，凭倚权门、市门而凌农人矣。

        故稼穑一事，人深耻之。爲文者浩如烟海；爲辩者口舌生疮，曾不及农事以片言也。故中华之农业，战国于民初，期间历数千年，盖无大异也。

        农业之国而轻农，殊不可解也。其中侈谈性情、妄言养生者众矣，而于农事，则弃置不问，是舍本逐末也。饥寒之事，从未爲当政者所重也。

        且人之生也，喜怒哀乐，风霜雨雪，皆所难免，故疫病疼痛，中寿早夭乃恒见也。故医者，性命相关也。而中华之医，乃似巫焉。酷刑百千，而人体之解剖，乃闻所未闻；救死扶伤，或效或不效，终未知其然。拘依数册医书，秘之、宝之而不知求变。医与医也，无切磋研究之宜，乃势若仇雠，必殃之、陷之而后快。是医何得而兴也？

        语云：学而不成，则做大夫。凡有志少年，皆深耻其学，间有一二志于其学，亦必爲乡里所笑，进退维谷，惶惶失据，恨不遇于时也。

        其学也，皆袭儒学之现成，持天人感应之说，人云亦云，玄而又玄，如坠云雾中。

        中华之学，其无性命之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