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

他是我朋友,姑且叫他大军吧,地地道道的山西人,操一口西北口音,认识他,是在大一时对面宿舍楼打架,被室友拉过去说朋友有麻烦了,因为对面宿舍差不多都认识,大学不能闹事了。我点了跟烟进门一看场面有点奇怪,双方当事人呢,只看到对面站了5/6个鼻孔朝天的高个子,看我过来还是象征性打了声招呼,我问怎么了,怎么搞起事了,他也不太想说,我一瞥眼才看见,刚才我进来旁边站了个人,鼻孔没有朝天,眼神也没有不屑,但却和那些鼻孔朝天的不同,他眼神里没有一丝退缩,一件快到膝盖的白色运动短袖,卷起来的袖子下露出块结实肌肉,手里带着副蓝色拳套。当时觉得挺奇怪的,打架还有这样式的,我拉了一个高个子去了阳台,我知道这架打不起来了,但这人(大军)不太好说话,事情也怕不是一根烟两杯酒就能解决的,我向高个子了解了一下缘由,大军当时是宿舍楼送单的(大学宿舍楼里面不能进快递外卖员,所以就衍生了宿舍送单这一兼职)送到这里时,接单人没理他,大军没吭声就走了,十多分钟后带着拳套过来要道歉,男生嘛,爱面子,你一个人过来找场子,不管有错没错都不能让你得瑟,后面的事就这样了。场面一度尴尬,大军没有多余的话,不为自己说理,指着那个接单的,就一句话,给我道歉。我在阳台上看着他,从一开始看到这样式到现在,我当时就想说俩字牛逼,我想该去打个圆场了,不能一直尬下去了,以我多年的烟龄判断,他肯定抽烟,摸了根“黄鸡”(黄鹤楼),当时我也在想,这人怪怪的鬼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如果他接下我的烟,必须要脱下拳套,脱下拳套,这事就解决一半了,但是如果他撇开了我就不好办了,那我就也要和这事有关了,所以我在赌,我希望他能懂,能懂出来做和事佬的人多少还是有点颜面的。结果他没脱下拳套,也没给我颜面,但是我却赌对了,他“马勒个扳机的”(这是后来他常说的粗话)直接要我递给他嘴里,好,我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把烟塞他嘴里,如果最后没有挡挡打火机的火,我可能要发飙了。最后这事还是靠一根烟解决了,成年了谁也不想把事闹大,该道歉的还是道歉了。但是烟完了,我和大军的故事(不是什么生死故事江湖传说)却才刚刚开始,大学里面结交一个朋友无非就是“三宝”,哪三宝,香烟,啤酒和烧烤。大军条件不好,每次如果不是我最后说请客,他是十动然拒的,吃的差不多还会咧着满是胡渣的嘴感慨几句,说以后回山西了,来他家做客免吃免睡,我一脸黑线,感情老子如果不请你,来你家就得打工换宿不是。就这样在一团团烟雾中,在一瓶瓶啤酒里,我们成为了认真的朋友。


叙述这么多和他怎么认识,那是因为他是我大学唯一一个自己去“追求”的朋友,我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认识他,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大军是个粗犷的人,有一次走在路上,聊起了前几天周董来珠海开演唱会,我感叹一句,我们的青春都喂给周杰伦了,可惜没抢到票,没能抓住后青春期的尾巴,结果这小子一脸不屑,(希望小周的粉丝别咒他)他说这货有啥好的,长的这挫样,唱歌这么难听,他还想说,我赶紧上前捂住他嘴巴,这可是在下课的路上,我毫不怀疑如果再大声点,他可能会被吐沫淹死,人家杰伦刚开完演唱会,现在有多少人还沉浸在“稻花”香里,多少人还在伤感下课后的那个女孩,气氛不对头,你别乱说话,大军还是一脸不屑,他就是这样,总是说着开玩笑的认真话,我自知和一个吃醋长大的人是扯不赢。然后他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明星,也说不上喜欢吧,就是喜欢看他们的影视作品,他问我:谁呢?我随口说了胡歌,靳东,黄渤,邓超

他这才露出点满意的神情,他接着说他喜欢成龙,甄子丹,李连杰,最后还说了吴京。他是很讨厌那些泛着奶气的小男生的,也会每次嘲笑我看你长的什么玩意,胡子都没有,笑起来像个女生一样……他总会有好多理由来讽刺我,就像讽刺他生活的这个南方,这个小资情调就是生活态度的沿海城市,这些和我一样喜欢周董的人。

自从我有了一件把柄在他手上后,他的嘲笑不由得变本加厉了。那是去年的事了,正好是国庆,他整的人模狗样的,剪了个寸头,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帅。他来找我,说他要去广州回山西,第二天很早的火车,要住在外面,行吧反正你在外面租个旅馆也得百八十块,我就带他去我学校外头租的房子里睡一晚,房子当时是我用来周六日出去兼职拍摄住的地方。他很激动,说是感谢我,去楼下买了一大瓶雪碧,一包瓜子,一包花生,几包辣条,东西买回来了然后看着我干干净净的床,一个鲤鱼打挺就一屁股下去,啪!床塌了,我当时在书桌前的墙上用彩铅笔涂鸦,尼玛个锤子,吓我一跳,我都不好怎么骂他了,想哭又想笑,这要让别人知道,两个男的在单身公寓里一晚就把床整塌了,我不要面子啊!!!他一脸贱笑,说这床怎么这么不结实,要不是我来了,说不定你哪天晚上睡着了塌了,你还得谢我,另一边还没塌呢,我们就睡那边,我说你打地铺……。最后给我倒了杯雪碧说是压压惊,唉真是拿他没办法,正好我打开手机,微信收到了一条让我比床塌了更震惊的信息,是啊世间有很多有意思的三个字,喜欢你,我爱你,男朋友,女朋友……而我收到的是“分手吧”(真是狗血)我怔怔的望着这三个字,雪碧哽在喉咙里是那么的刺痛,从懵懂青春的同窗情愫,两个城市火车上的追逐,到异地千里的挂念。看着墙上的没涂完的画,我拨动了电话,进了厕所,我不觉得自己是个很深情的人,但此时眼泪就不自然的掉下来了,也许情到深处,不伤也痛吧,最终眼泪也没换回希望,我点开了朴树的《那些花儿》,循环了好多遍后,我听到了外面房间里吧唧吧唧的声音,我忍了把眼泪和鼻涕,出去一看,大军那货带着耳机,吃着辣条,喝着雪碧看着《我的兄弟叫顺溜》我啪的一下扯下他的耳机说:“走吧,别喝雪碧,喝酒我请客”他也没问我怎么滴了,和我下楼了,叫了一打酒和烧烤,喝了一半,大军说:“好点没,我都知道了,一个男的有啥好哭的”我骂他:谁说老子哭了,烟太大熏的。就算是我最伤心的时候他还是一脸不屑,可正是这一脸不屑,让我觉得他才是这个世界上不喜欢说谎的人。那是大军唯一一次喝醉,我失恋,我没醉,他倒是醉了,一直骂骂咧咧。后来这事就成了我的把柄,当然我也知道了大军为什么会喝醉,为什么要去广州,因为他也和我一样有个异地千里的女友。

也许在大军的爱情观了,付出就是唯一的一切。那次国庆他从山西回来后,我才知道,七天的假期他有五天在路上,中间耽误一点,也就是只和女朋友待了两天。走的时候刮的干干净净的胡子,熬夜坐火车回来又是一茬一茬的。他找到我,完全不顾我是否还在失恋的阴影中,一股脑儿劲地和我说他女朋友怎么样怎么样,绘声绘色,就差把我当他女朋友来演示一番了,我坏笑的说除了这些还干了啥?他说没有,我们其实就只吃了几顿饭。当时我并不知道他为了去见女朋友一面准备了多久,攒了多久的钱,在他的微信页面里最多的是各种兼职群,各种优惠活动信息,他平常的空余时间都不见人影,送单,服务员,打零工,做小丑……等等,他似乎不像一个学生,不像一个可以打着游戏睡大觉,吃着外卖翘着课的大学生,好多人的大学喂了狗,他却喂了四年的女朋友。但大军最让我佩服的是他从没迟到过,从没逃过课,从没挂过科。最近还要我问下老师办公室有没有杂活可以干,他也想混个助理当当,多拿几个学分。他不是英雄,他也不大方,有时候特别怂,除了见女友平时也很邋遢,也不会大发善心,可他很有原则,从来不骑自行车,从来不和我借钱,从来不主动发信息给我,每次只会在8点半吃晚饭,每次晚饭后都是一个小时的爱情电话,虽然这些原则在我看来很奇怪。他活的很累,却从没抱怨过。

作为他的好朋友,我确实动过恻隐之心。他很爱他女朋友,但是这份爱就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身上,他已经习惯了一味地付出,他女朋友也习惯了一贯的接受,我知道世间无对错。

习惯了就是理所当然。从他口中我得知他女朋友是个学霸,准备考研,不出意外以后总会有个体面工作。


他就像一节脱轨的火车,在时代的田野里自由的奔跑着。他也像一个没水平的诗人,在苟且的生活里,写下一首最简单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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