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与庞大的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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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狗是我在羌塘草原遇见的一条狗。早上我上完厕所，撒完憋了一宿的黄尿，打了个舒服的尿战。当我抬起头来，透过灰蒙蒙的小隔窗，就看见他。黑狗一身露水，庄重体面地雄踞在高高的土堆上，向四周瞭望，向下俯视，满眼温情地守望着自己的世界。周遭是一排排轰鸣的建筑机器，冷冰冰的机器喷射出泥浆，仿佛冷漠的人类喷射出欲望。

        作为一条狗，他实在太不像狗了。在他的脚下，一群野狗在追逐嬉戏，相互撕咬，争夺食物。他居然不为所动，甚至看都不看一眼。他表情静漠，眼睛深邃，举止端庄，目光炯炯，似乎要穿透念青唐古拉山，穿透世界屋脊，抵达某一个理想之地。他的目光掠过我，对于我的变态偷窥，并未表现出一丝慌张。

        从那一天开始，我就开始思考他的狗生。

        黑狗的成长过程中经历了什么呢？

        他一定在漆黑的夜里奔突过，追逐过，撕咬过，他一定雄姿英发地叫嚣过，也一定夹着尾巴逃跑过。黑狗是怎么出生的？他出生在牧民家的狗窝里？还是出生在草原的荒草堆里？他的父母去哪里了？他的父亲是藏獒吗？抑或是一匹流浪的草原狼？他吃过巧克力吗？很显然没有吃过，或者吃过了并没有死掉。他咬过人的脚后跟吗？或者是咬过其他部位？他曾经在饥肠辘辘的时候吃过粪便吗？或者说他是一只讲卫生有尊严脱离低级趣味的狗？他咬过牦牛吗？尤其是小牦牛？或者他咬过牦牛的蛋蛋吗？一般野狗和蜜獾不是这样干的吗？他有没有谈过狗的恋爱？一只本地狗或者外地狗？或者更多？这只狗为什么能够如此庄严体面地坐在土堆上？他在思考狗生吗？还是一本正经地想装逼给我看，让我陷入无聊的思索？无聊的思索吗？狗是不是有意识呢？没有吗？以人类目前的认知水平和科学能力来审视这条狗得出的结论是正确的吗？他在思考狗生吗？思索为什么狗生是这样的吗？也许他是狗这个物种在基因演变史上最重要的个体？也许是饮食原因，他是吃素的狗？或者受到各种宇宙射线的影响，导致他成了一只超能狗？毕竟这地方流星很多。他也许是宗教信仰的狗？是狗的宗教创立者？或者他压根不是一条狗，是外星人假扮的？或许这里所有狗都是外星人假扮的？他们在迷惑我们？他们在窃取所需的情报？也许是青藏高原底下的丰富矿藏？甚至是在寻找传说深藏在青藏高原里的方舟入口？他们要颠覆扭曲我们的世界吗？世界要毁灭了，地球要毁灭了，人类要灭亡了！

        思考至此，我紧张地用陕西方言喊了一声：呔！黑狗!

        黑狗转过头，似乎朝我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

        做一只安静的单身狗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