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海德早有准备。
在标有“E”的柜子旁边是带着字母“J”的柜子,一杯解毒剂正放在那里。
读完这两封信后,厄特森不安的心越跳越快,望着泛黄的纸张和最后的签名,呆在原地。震惊。害怕。他立即动身去那个海德死亡的实验室。
清冷的月光融灭在夜晚的肃穆中,狂风呼啸,风雨交加,就像化学药剂在反应,从澄清变得浑浊,从明亮变得混沌。奇形怪状的云密密笼罩黑压压的天空,风掀起的落叶像是反应生成的气泡,滚烫,腾升,爆炸。大雨使他寸步难行,但他又不得不加快脚步。“快去调查现场!先别报警!”他来到杰基尔博士家门口时已经是气喘吁吁,但仍坚持着和仆人们一起进行彻底搜查。
“一些盐状粉末和一个小玻璃容器。”他眉头紧皱,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踱步,陷入了沉思。“J”这个字母唤起了他的记忆:兰宁博士为了实现杰基尔在挂号信中的要求,闯进他的实验室,打开标有“E”的柜子,从上面拿出第四个抽屉,里面的东西都给海德。“那个夜晚……为什么上次是‘E’柜子,这次又是‘J’柜子呢?‘E’和‘J’又代表了什么呢?”厄特森的思绪有些混乱,不知道从何想起,视线渐渐向左移动。
一张纸条被放置在了试管旁边。纸张是普通的毛边纸,有细小的颗粒感,当厄特森的食指和中指划过纸面时,他的眼睛忽然刺痛了一下。“这……”他欲言又止。纸条的角有破损的痕迹,想必是放置了一段时间了。
他把纸条写下的两个字默默读了好几遍:
新生。
字迹清晰,杰基尔博士写的时候态度多么坚决。
“事情不应该是那样的。”厄特森犹豫了一会儿。他拿起找到的粉末和玻璃容器,搅拌起粉末和未知的液体。
试管里,血红色的混合液体像一团火焰,刺眼的亮光像四处飞射的流星,咕噜咕噜的声音被放大,滚滚泡沫从底部漂浮上升。紧接着是深紫色,沉重而神秘,最后变成水绿色,液面也逐渐变得平静。
“我的天哪!这简直和我在信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就是喝下了这样调制的药水才使杰基尔博士变成海德的。”厄特森激动地对仆人普尔说道。
“死亡不是解决办法。他应该变得坚强去面对这一切。”他决定让海德喝下解药。他浑身颤栗,五官开始变形,脸突然发黑,从狰狞丑陋,令人心生厌恶得和蔼亲切。他身体也发生了惊人的变化,从矮小变得高大。
“这……是杰基尔博士!”厄特森受到了惊吓,抓着桌边,嘴张得大大的,使劲喘着气,慌乱地注视眼前这一切。
“我怎么了?”刚复活的杰基尔博士脸色苍白,眼神有些许涣散,像是刚睡醒的孩子。但带着更多的是莫名的恐惧,嘴唇也被他咬得发白。最后一个字刚刚落音时,他的声音分明因恐惧而颤抖。
“这一切不是都因为我的死而结束了吗?”他无助地坐在地上,对这种情况感到困惑。
“上帝保佑你。真是太幸运了。解药复活的是你,你还有一次机会去寻找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厄特森看似很平静,内心却翻滚着不安急躁的情绪。
“‘恶’一直在凝视着我的内心,它试图控制我,我逃不出它的手掌心。但海德给的解药为什么复活的是我而不是他呢?”杰基尔愣了一会。窗帘被深夜的疾风吹起,只听见玻璃破碎的声响,像如梵婀玲上演奏着的名曲,清脆又令人心碎。
一支试管被打落在地,成了碎片。
“或许是海德想为自己留条后路而留下了解药,也或许……他还有善的一面呢?”厄特森接着说:“人有权利去追求幸福,但不能用非法和极端的方式。科学的魔镜也照出了人性的善恶,那个邪恶的海德便是一种惩罚。邪恶和善良是可以共存的,你并不需要把海德抹杀掉。”
“但他在吞噬我的内心……”杰基尔博士眼神透露出恐惧,像是受到了惊吓。想起之前海德这个恶魔的所作所为,他手足无措。
“面对海德,你选择了克制和逃避。但我认为你需要把海德慢慢引导向善,把渴望享乐和放纵的念想转化成一种自由的灵魂。即使你的肉体被束缚在无休止的工作和重复单调的生活中,你也能获得心灵的自由和解脱。”厄特森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窗台。
落叶自由地飞舞,在飓风这场盛大舞会中热情摆动着身姿;透明澄澈的雨滴整齐划一地落下,不受任何干扰。
“真正的幸福是在不伤害他人的情况下品尝生活的快乐。那就请跟着你的心去寻找你的幸福生活吧。” 厄特森神色凝重,严肃地说道。
雨小了。屋里一片狼藉。
杰基尔点点头,露出浅笑,好像懂了些什么。
几个星期后,厄特森想去再次拜访这位老朋友。院子里的花有小小一段时间没人打理了,杂草有高有矮,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太阳快落山了,黄昏时刻总是像这样宣告着今朝的逝去,又给人带来明日的希望。他踢着小石子,步伐轻快。“好久没见到了,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呢?”他站在楼下张望,感觉房子里空荡荡的。不一会,门打开了,普尔对厄特森说:“我们主人已经去度假了。他临走之前嘱咐我,如果他的一位名为厄特森的朋友来访,请给他一张纸条。”
厄特森笑着接过纸条,上面写着几句话:
什么是“E”?这是邪恶(evil)。
什么是“J”?这是快乐(joy)。
我在通往快乐(joy)的路上。我只是需要休息一下。我不再需要海德了。
杰基尔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