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重发：2018/08
原文地址：https://www.wired.com/story/reddit-redesign
Reddit 改版的背后故事
再见了，那个反乌托邦的 Craigslist。迎接新的 Reddit 吧，它已经长大了。
作者：ARIELLE PARDES
旧金山的一个雨天，十几名设计师坐在 Reddit 总部的会议桌边，这里被他们称为“作战室”。几件被雨淋湿的夹克丢在地板上，有人嘟哝着通常在婚礼上听到的格言诸如好雨带来好运之类的。
这群人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聚在这里分享这个持续一年多的项目的工作细节。但是今天很特别。设计师们准备好了 Reddit 的网站更新，这家网站服务了全球 3.3 亿用户。不过讽刺的是，这十几名设计师在 Reddit 上无论做什么用户都不关心——这个充满文字的网站的和一个被挤爆的电子邮箱的视觉吸引力不分伯仲。设计师们还在针对这次更新的语言做最后一刻的争论，之后他们以 Reddit 标志性的玩笑腔发布了更新：直到 Reddit 成立了设计团队。
这个团队的工作标志着十年来 Reddit 的首次视觉改版。Reddit 的联合创始人和 CEO，Steve Huffman 在去年的一封邮件里发出了重整网站的需求。“许多人宣传 Reddit，告诉人们它是多么酷，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带来多少欢乐等等。然而当这些新用户决定来了解下 Reddit 时，迎接他们的却是个反乌托邦式的Craigslist，”Huffman 写道，“我们想要改变这一点。”
因此，在过去的在过去的一年半里，Reddit 和它 20 名设计师组成的设计团队一直在为这个所谓的“互联网头版”做改版。他们花了很大的力气保留 Reddit 的诸多遗产，而不是换成人们不熟悉的东西。他们事无巨细地争论，从 Logo 的位置，到版主如何使社区风格和主色协调（主色最终呈现是橘红色）。这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过程，每个人都极度严肃。“如果你来改版 Reddit，”公司的设计主管 Diego Perez 说道，“你实际上是在改变互联网。”
今天大约百分之一用户会看到新版设计。未来的几个月里新设计会逐步呈现给更多用户，而且至少目前用户可以随时切换回旧版本。在新版 Reddit 中，你会发现导航栏被左上角的汉堡菜单所取代，承载了订阅源、订阅和个人资料。它的旁边是一组三个按钮，允许用户用三种视图来浏览网站——卡片视图，看起来有点像 Facebook；经典视图，继承了现在 Reddit 的设计语言；紧凑视图，方便用户快速浏览大量内容。帖子通过“灯箱”打开，无需占用页面。新的字体会使你打开的帖子或者外链更加易读。在 r/all （“这里有Reddit 上最活跃的帖子，可以看到新帖热度上升并参与讨论”）的描述下方，有一个明显的蓝色按钮来发布新帖。贯穿全站的是 Snoo 的新插画，这位 Reddit 的外星吉祥物在探索 Reddit 宇宙中的浩瀚星球。
从远处它看起来依然是 Reddit，但是走近后，这些变化使 Reddit 从一个圈内人的迷宫变成了一个任何人都能使用的网站——就像一个杂物抽屉被毁坏、清理和重塑。
Reddit 改版不是一个让 Reddit 更加好看的故事，它是一部互联网的成长小说。2005 年 Huffman 和联合创始人 Alexis Ohanian 上线了这个站点，Reddit 是一个代表了无政府网络的地方，只要你知道如何进来，你就可以在这里做任何事、说任何话。十多年后，Reddit 成长成为另一种东西。它是一个讨论电子游戏和《权力的游戏》的地方，它不仅仅传播信息，它也传播想法。多年来 Reddit 一直在声称这是个为所有人提供服务的网站。如今，它的确看起来像说的那样了。欢迎 Reddit 吧，它长大了。
Perez 来 Reddit 的第一周，Ohanian 发给他了一个全是截图的文件夹。把图片连在一起就呈现了 Reddit 设计历程的延时影像。第一幕是网站上线前，只有两个用户——属于 Ohanian 的 u/kn0thing 和属于 Huffman 的 u/spez 。（u/kn0thing 的 Karma 分很低，因为 u/spez 在他第一篇帖子中点了踩。）来到 2005 年，Reddit 增加了评论功能，之后在 2008 年 上线了了 subreddits。Reddit 最富有戏剧性的改版也是在 2008 年，这次改版出现了“趋势箭头”来展示一篇帖子的热度在上升或下降，还有帖子新的分类方式。到这里截图就戛然而止了。
并不是因为 Ohanian 没有去记录 Reddit 过去十年的设计史——虽然他和 Huffman 的确在 2009 年就离开了 Reddit。但真正的问题是，Reddit 过去十年在设计上没有历史。
在这些年里，Reddit 的公司和网站都发生了剧烈的变化。Ohanian 和 Huffman 离开后，公司在新 CEO 们手里交接，其中的一位认为这份工作“令人充满压力，心力憔悴”而辞职，另一位则是因为 Reddit 用户对她发动了“史上最大型的喷子攻击之一”后离职。网站用户从 2008 年的 200 万扩张到了 3.3 亿。这些用户带来了社区里新的潮流——有一些也令人担忧，对 Reddit 言论自由的名声发生了冲击。然而，设计却如同被凝固在了琥珀里。
Ohanian 把截图压缩在 Zip 文件里发给 Perez。“他好像在说：‘好吧，抱歉了，但现在这是你的工作了。’”
改版任何主站点都会很有压力，但是对于 Reddit 这样一个尘封了十多年的网站来说就不止如此了。有一个不容忽略的事实就是，除了 Perez，这个公司甚至都没有一个设计团队。 Perez 在前东家 Microsoft 带领了一个 60 人的设计团队。“我来到这之后，我们只有4 个人。”他说道。在最开始的那几天，Reddit 的临时设计团队在公司总部四楼的一间空房子里工作，他们拉来一个电视，一些椅子，一个小型 Wi-Fi 基站，一叠纸，然后开始了漫长的讨论，如何将 Reddit 带向未来。
头脑风暴很简单。每个人都想要改变字体、导航、侧边栏的使用空间。他们讨论提升 Reddit 的视觉效果，充分利用每个社区独特的气质 。“当你问一个设计师，‘在互联网上有什么是你梦想要改变的东西？’那么答案始终是‘ Reddit ，那个需要很多爱的东西。’”Perez 说道。
Perez 不仅仅是一个设计师，如他所说，他也是 Reddit 上的长期潜水者。所以他知道 Reddit 的用户群体足智多谋。“多年来由于产品没有显着迭代，用户自发做了很多事情，也学会了如何自给自足。”他说。如果询问 Reddit 上最活跃的那些用户，他们如何浏览网站，他们很可能会提到至少一个第三方扩展。Reddit 增强套件是其中最流行的工具之一，2010 年发布后，它提供了 Reddit 官网缺少的一些必要功能。它被 Reddit 的版主广泛使用，一些版主每天要花几个小时来主持他们的在线社区。其中一些最资深的版主管理了多个社区，他们每天花费大量时间用 CSS 定制他们的 subreddit，或者编写程序来协助“改装”他们的社区。
从这些变通方案中，设计团队获得了灵感。Perez 和他的团队每天和版主们聊几个小时，讨论这些精巧的能提升 Reddit 的使用体验的黑客手段，这样的谈话持续了几个星期。他们请一些用户记录使用网站的日记，也浏览了 Reddit 上排名前 2000 的社区，记录这些版主如何定制样式。“我们把所有社区里用到的定制手段整理成一张巨大的电子表格。”负责改版用户体验的 Ben Rush 说道。他们从中提炼出了一些新工具，比如“帖子检验”，让版主轻松地创建一个过滤器来筛选社区中能发什么或者不能发什么，还有样式定制工具箱，让版主只需几步点击就能够改变 subreddit 的颜色和横幅图片。
对于 Perez 的团队访谈的大多数用户来说，这些改变似乎很多余，甚至有点无聊。对于高度定制化的 subreddit 如 r/GameOfThrone 的版主们来说，他们早已知道如何使自己的社区看起来独一无二。事实上，他们在这件事上花了很大功夫。但是对于过去一直不敢自己创建社区的用户来说，新的工具箱让这个过程大众化了。你不需要编程的技能，甚至不需要第三方扩展就可以让社区变得酷起来。对于 Reddit 来说，这些是改版中最重要的东西。改版不仅仅是把网站带到 2018 年，更是让 Reddit 为下一代用户做好准备。
第一版 Reddit 多多少少看起来像一个聚合器，它是一个快速浏览新闻，分享梗（迷因）和传播颜文字的地方。上线后不久，网站引入了评论功能鼓励讨论。关于第一条评论？第一条平路是关于评论会怎样毁掉 Reddit。当2008 年 subreddit 上线时，用户再一次提出反对，抱怨这个新功能反映了 Reddit 在内容呈现“路径的精神分裂”。更多的挑战接踵而来——更大的“评论”按钮，帖子新的分类方式，趋势箭头。你可以想象这些会有什么好经历。
Reddit 上的用户和互联网上任何地方的用户一样，拒绝甚至最微小的变化。改版总会引起原始的愤怒—— Facebook，Snapchat，Digg 均是如此。但是像 Reddit 这样的站点，当前的设计已成型 13 年之久，相较之下用户对于改变的抵抗会更强烈。一个用户 u/vusys 在一条评论中对设计团队说：“把改良错当成革命，将会是最大的失策。我同意现在的 Reddit 很丑，但是它用起来没什么问题。”
对于常年使用 Reddit 的用户来说，这种迟钝是它吸引力的一部分。它会让人有一种归属感。如果你能理解，那你就成为其中一员了。
但是对于新用户来说就没什么吸引力了。第一次发帖就会令人迷惑。网站的右边栏两个按钮——“提交一个新链接”、“提交一篇新帖子”和广告混在一起。当你想要提交时，你要发布到哪里或者社区有什么规则都不直观。要是你想创建自己的社区呢？祝你好运吧。
所以在设计团队把改版功能和当前版本对齐的同时，另一个团队开始研究如何减少新用户的第一次使用时的遭遇。尽管这个网站的用户对他们喜欢（或厌恶）的设计非常直言不讳，但 Reddit 从来没有针对用户群之外的人做过网站可用性测试。一个两人组成用户研究团队成立了，来搞清楚用户为什么注册后却不发帖，或者用户为什么根本不注册。
去年晚些时候，两位研究员 Ajit Krishna 和 Amulya Aradhyula 开始调查用户。他们发放在线问卷并和 Perez 的团队一起访谈用户，但是随后她们想进一步深入。每周 Krishna 和 Aradhyula 都会花上一些时间，带上笔记本到旧金山联合广场， Krishna 说她们在这里发现了“来自全世界的无所事事的人的良好分布。”他们走向公园长凳上的某个人，向他们展示打印出的 Reddit 页面并询问：“这个东西你觉得有意思吗？你知道怎么从点 A 到达点 B 吗？”他们发现大多数人都理解 Reddit 的理念，但是他们不知道如何使用它或者用它干什么。
“对于很多人来说，在 Reddit 上找到适合他们的地方非常困难。” Aradhyula 说，“他们能去浏览这么多地方，但是他们根本知道这些地方存在。”
Krishna 和 Aradhyula 的研究提出了一系列新的设计选项来打破这种认知——如今你可以看到一个更大的按钮来指示发帖。以前，编辑帖子的文字格式需要使用 Markdown；如今采用了所见即所得的工具栏。以前，你不能把文字、图片和链接在一个帖子里发送；但是现在你可以把它们打包发送，甚至加入电影。新的发帖流程中会呈现 subreddit 的社区指南，帮助新用户了解规则，以免他们因为帖子被意外攻击。很难想象 Reddit 的老用户会在意这些。但是对于网站的新手，这种差别会让他们有自信发第一个帖子，而不是关掉标签页离开，并不再回来。
Reddit 的体验并不能一言以蔽之。“潜水者”通常在网站上阅读内容但从不发帖。另一些人每天都在他们了解和喜爱的社区里发帖；还有一些人不断在网站上创建和管理社区。“Reddit 是一个非常私人的东西。” Perez 说，“我们并不认为其中任何一种是正确的。大家有权利对自己身边关心的社区和内容做定制。”
为了促成这些事，改版引入了三种浏览方式：“经典视图”看起来就是 Reddit 以前的样子。“紧凑视图”帮助版主快速浏览内容主体。“卡片视图”预先为图片和帖子扩展了空间，让类似 r/pics 这样的信息流的浏览更容易，无需点击每个帖子。（它看起来很像 Facebook或 Twitter，Perez 说这是故意的，“很多新用户喜欢它。他们从这些产品来。”）用户可以在这三种视图随时切换，用高度定制化的方式消费网站的内容。如今使用 Reddit 不再是一种方式了，改版后也不再是一种设计了。
改版目标是让 Reddit 以互联网当代目的地的身份再次介绍给大家。然而公司的品牌却停在了 2005 年。“我开始做的事情之一就是盘点当时 Reddit 有什么。”Reddit 的品牌创意总监 Tavish MacLellan 说。“官方”品牌指南包括了一个色盘，一个Logo以及 Reddit 的外星人吉祥物 Snoo。这些材料底部是 Ohanian 潦草的私人邮箱，还有一个说明：“玩得开心！如果你要在线上使用它，请先邮件告知我。”
这不太算是一次品牌“升级”，因为这几乎是从头开始建立官方品牌。但是有一些东西进入 MacLellan 眼中，成为 Reddit 的象征：橘红色以及外星人 Snoo。
Snoo 最早是 Ohanian 的笔记本里的涂鸦，后来成为网站非官方吉祥物。它有一个足球一样的头，弯折的触角，大大的笑脸和一双橘红色的眼睛。“关于 Snoo 的背景故事，它是一个时间穿梭来的外星人。”Ohanian 说。在 Reddit 早期，这个故事其实是在承诺网站要维持下去。“如果我们失败了，Snoo 就不能回到现在了。”
一开始，Reddit 的用户接纳了 Snoo 并自己设计。版主把用户们画的各种场景里的 Snoo 上传到各自的社区。它开始成为 Reddit 甚至用户的象征——它是一个可以代表任何人的形象。Reddit 需要一个更好的品牌策略，Snoo 看起来是一个明显的抓手。“Alexis 的想法是让 Snoo 成为一个探索人类而来到地球的外星人。”MacLellan 说。问题是：“我们如何把 Snoo 这个角色转变成可用于 Reddit 上的图标？”
团队委托艺术家们画一个新的 Snoo。他们沿用了 Ohanian 最初的构图比例，保持了手绘的风格但是补充了一个更加立体的外形。Snoo 贯穿在整个新版页面里，它是角落里的图标，也是一系列“Snoomoji”——用户在网页聊天时自带的表情包。
当你登录到 Reddit Chat，你就被分配了一个 Snoo 作为头像。当你创建一个新社区，默认的横幅图片也是 Snoo 探索新星球的几张插画之一。对于老用户，Snoo 是这些年来陪伴他们的老朋友。对于新用户，Snoo 更像是浩瀚 Reddi 的星际导游。一开始你可能会觉得自己像外星人，但是你会感觉到这些星球慢慢成为你的家。
“Snoo 在 Reddit 的存量用户中有深厚的群众基础，我认为他们乐于看到 Snoo（依然）是Reddit 的主要部分。但是对于更加广阔的互联网来，平台有这样的形象大使也是一个机会，”Ohanian 说，“ Snoo 迎接全新一代的 Reddit 用户，我想想就很兴奋。”
Reddit 总部的一个房间墙上贴满了设计团队早期的原型，这是对过去一年这段旅程的致敬。Reddit 的飞机稿从开始的极度视觉流，之后收窄到非常微小，这其中有大量天马行空的设计想法。许多原型也从其他的流行站点的设计语言获取灵感，你可以看到 Twitter，Twitch 和 Facebook 的频率在屋内回响。但如果站远了，几乎没有哪个原型看起来像 Reddit 那样易于辨识。
在房间的一个角落，Perez 把他第一周来时 Ohanian 给他的一些截图钉在了墙上。在墙的对面，是 Reddit 今天将要发布的设计稿中的 r/all 页面。如果你站在屋子中间，从远处看这两面墙，很难把设计区分开来。Perez 主导了 Reddit 历史上最大最有野心的全面设计革新。除非你眯起眼睛仔细看，否则你很难这样说。
用户体验设计师 Rush 说他们构建的这个站点还是那个 Reddit ——只是稍微成长了。“（我们）使它更简单也更高效，更加平易近人，但并没有改变支架，”他说，“我们的目标当然是不要干涉任何行为。如果你想要原来的评论数和帖子数，它们依旧如故。”
但是另一个目标更加深刻：改变网站的构成，让网站对以前没能在这里定居的用户更加友好。在新的 Reddit 上，我们都是外星人，探索外星球上无数的社区，在宇宙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