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外话

    2019年年初，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他拖我给他写一些东西，无论什么，至少让他活着，以另一种方式。我应允了他。

    关于他，我不知从何说起。他年不过20就匆匆离世了，让我感觉这人世的转瞬一夕。有时我也认为这是老天的不公，抑或是他上辈子罪孽深重，使他未尝到人世的极乐。但不管如何，我都要事实地写点什么，为他，也为我的一点良心和怜悯。

    每当我和小冉谈起他的时候，我都不胜唏嘘，因为他是在太过于难以描述。他既不是贫困潦倒励志榜样，也不是家缠万贯的翩翩公子，没有做过太过了不起的事，甚至都没有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他实在太过于普通，以至于我好久都无从下笔。

    王杰然，我的一个不是最好的好朋友。性情怪癖，不易相处。

    我和他的相识不过几句话，那次他问我，是不是世界上最屌的武器是流言？我表示很惊讶，随意地应答了他。后来很多次我都发现，他总是避开许多人，当看到三五人人聚在一起闲聊别人的时候，他的脸会变得铁青，然后愤愤不平地走到他们旁边，隔着一段距离，小声却又实际地吐口水。

    又一次我就好奇地追了上去，问他可认识他们，他摇头，但他的脸随即从铁青变成了通红，我以为是我检举了他的行为，他说是很愤怒！从那之后，我就对他格外地关注。

    小冉告诉我，流言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她说她的家乡，有个小孩总是被人说成是孬子，直到长大成年之后人们还是这么认为。原因是他的父母是近亲关系的婚姻，往往这类孩子是多少有点不正常的。后来，有一家的女娃哭着跑来找她的父亲，说她的许多的漂亮名牌好衣服，被那个孬子扔进了化粪池里，女娃的父亲很生气，但也没法儿，因为自己的确认为他是个孬子，对于孬子地行为，也只能是呜呼哀哉了。小冉每次跟我谈及此时，都是略带感伤，因为我们有理由相信，孩子也许不是他们说的那样。但流言如此，我们也就都习惯了如此。

    杰然好像对流言表现地深恶痛绝，以至于他会用武力手段来解决，尤其是那些爵他舌根的人。其原因其实很简单，由于杰然平时总爱独来独往，脸上总是郁郁寡欢，引得同级的学生认为他自闭，或是有着为人所不知的秘密，大家猜测纷纷，最后的结局，就是一场混乱的局面。

    但时机好像有所好转，大二下学期的某个夜晚，他告诉我，他谈恋爱了。我先是吃了一惊，然后也大笑了起来，并向他送去我的祝贺。关于这段感情，我没能了解很多，因为那时我已经忙着去留学的事项了。但结局我是很清楚的，他们吹了，关于其原因，我其实没有想要了解，但他告诉我说，那个女生总是敷衍他，尤其在自己谈到性格上，女孩总说她表示理解和支持，还表示她永远爱他。我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

    在那段时间里，他更加郁郁寡欢了，每天魂不守舍，让我很是担忧。然而，我极力想使他好起来，我抽出空来，陪他打球，跑步，看书，聊过去。经过一段时间，他也似乎有些好转了，至少能正常的学习了。

    2020年夏初，我在上海虹桥机场，准备前往赫尔辛基。

    杰然站在机场外给我送行，他一如往常地郁郁寡欢，看着我离开。我心里很不安，这是难以言说急促感。我进入机场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已经走了。灰色运动鞋，灰色牛仔长裤，灰色的衬衫，灰色的脸，成了我对他的最后印象。

    流言呵流言，给了一个鬼生命

    它随处张牙舞爪

    凡是遭遇它魔掌的人，都将郁郁寡欢

    能不能有一张符咒

    让婴儿不在啼哭，躲进母亲的肚怀

    算了，还是给我一把利刃吧

    让我的鲜血驱散他

    那样的话，才现开心笑颜

    世间定会为我立碑颂德

    忏悔和崇敬，并了昨天，还了今朝

    2022年，我在坦佩雷听到了，杰然离世的消息。原因是，在工地上，打了嚼舌根的一伙人，最后遭人报复，被打地很严重。但我了解到那些打他的人并没有说他坏话，反而是他引了祸端。在那以后，他一日又一日地闭户不出，抑郁自杀了。没人理解他，没人帮助他，他就那么走了。

    是他引了祸端，是他性格抑郁，好像确实那么回事，我也没在言语，只是十分痛惜。世界的齿轮依旧那么转着，没有停息，看似这世界多么美好，多么蒸蒸日上呵。

    后来偶然的一次机会，我见到了他小时候的照片。他笑的十分开心，活像一只洒脱的猴子。但后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好像知道，但也不想多说什么。就让他那么去吧。

    这是一个小而短的题外话，用来满足我朋友的愿望，现在他该满意了？一定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