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的装潢基调是暖黄色,早已被时代抛弃的复古小物品陈列在入口处的木质柜上,它们看起来风流又沧桑。
唐楉被木柜上的老胶片相机所吸引。
“喜欢吗?”贺秦走到她身后。
“没,”唐楉盯着相机没回头看他,“就是觉得这台相机有故事。”
“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买一台,你不是挺喜欢拍照的嘛。”
唐楉转身拥住他:“现在很少有人用胶片机拍照啦。”
“那也可以买一台放家里做摆设呀。”
不用去看也能想象到贺秦脸上宠溺的表情。唐楉没再回答,拉着他往咖啡馆内部走。
贺秦礼貌回应着迎面而来的服务生,唐楉则习惯性的观察店内的装饰。
吧台上除了一台年老到无法再唱出声音的古唱片机,还有一只与装修风格方枘圆凿的招财猫。唐楉本想说点什么,但那只猫挥手的样子实在可爱。
穿过吧台前的过道就是大厅,每张桌椅仿佛都贴着“意大利定制”的标签,铁艺与布艺的完美结合,如同东威尼斯的浪漫风情。
最后他们在窗边落座,贺秦将窗帘的那层白纱拉下,刺眼的阳光收敛了几分。
服务生递上ipad询问他们的喜好,贺秦接过来点了一杯美式咖啡和一杯柠檬水,再为唐楉点了一份黑森林蛋糕。
唐楉笑着点头,抬头是优雅可爱的水晶吊灯,一串串通透的水晶缨子垂下来,浪漫而温馨。转头是欧洲时期的油画,被别致的金色相框紧紧抱住。一时间,她觉得身处于此的自己也是件十分可爱的小物品。
两人目送服务生离去,贺秦清了清嗓子:“讲讲吧。”
“讲什么?”
“胶片机的故事。”
“噢...”唐楉并不意外,贺秦已不是第一次听出她话里的弦外之音了,“可是我们今天是结婚三周年呢。”
“但我想听故事。”
那好吧,故事是三年前。
那时他们才刚大学毕业两年,是一股脑扎进工作里的时期。
唐楉毕业后直接在大四时实习的公司成为正式员工。而贺秦也顺利进入一家收入稳定的大型私有企业。凭借他的努力和人脉,当然还有运气,两年他就从小组组长晋升到部门经理的位置,这速度在这样的一线城市确实令人难以置信。
也正是这个机遇,让贺秦将他在心里演绎过无数遍的求婚落于现实了。唐楉的无名指戴上了银色订婚戒指。
订婚典礼结束后,他们俩又迫于现实从甜蜜里抽身而出。看看电脑桌面,那信封图案软件上的红色点点显得那么触目,从一变成五再变成九,提醒他们回到工作里。
故事发生的那天,唐楉去车程三小时的城市出差,她也苦恼为什么公司会选她这么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去做工作对接。
唐楉一下高铁,冷风就“热情”地拍在她脸上,钻进她的白色衣领里,肆意地吹乱她的头发。她裹紧了风衣在心里暗道:这个城市的欢迎仪式吗?
她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走到了高铁出站口,出了站才真正感受到这座城市的天气有多糟糕。远处的云雾笼罩着建筑物,天空是含着泪水的灰,这泪水好像下一秒就要崩溃,就要倾泻而出。
她正准备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行李箱却被人接了过去。
“您好,唐楉小姐是吧,我是公司派来接您的。”
唐楉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他看上去才二十出头。眉眼之间的青涩让她想到了鹅卵石,洁白无瑕的那种鹅卵石,没有被世俗沾染过的鹅卵石。
“您好。”唐楉想问他怎么认出自己的,又觉得这问题太笨就索性不问了。
“我叫谢洵,”他们礼貌握手,唐楉无名指上的银色闪了闪,“我的车在停车场,我们去吧。”
唐楉乖乖跟在旁边走着,但她的注意力从没在这个男人身上。
她看见出站口外有一排出租车整齐排列着,一串黄色的出租车,一串可爱的黄色。
上车后,从他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小声提醒她别忘了安全带,再到在行驶过程中问她晕不晕车需不需要开窗户,都让唐楉觉得谢洵和贺秦一样,都是颇有绅士风度的人。
不过除开这些时候,唐楉的目光都专注在窗外的连连络绎。
但堵车真的太尴尬了,一条马路五个红灯,很难不晕车。
谢洵在第三个红灯时开口:“唐小姐结婚了吗?”
“订婚了,结婚应该快了吧。”话题到了自己身上来,唐楉一时很惊讶自己竟然没有像以前那样产生排斥与不爽的情绪。
“提前恭喜您。”
“都知道你订婚了还有故事?”贺秦喝了口服务生刚端上桌不久的咖啡打断她。
唐楉嘟着嘴,示意: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打断我。
贺秦捂着嘴,示意:你继续说。
“你呢?你有女朋友吗?”唐楉直接转话题,这是她擅长的事。
谢洵的回答却是意料之外:“还没谈过恋爱呢。”
很难想象这么一位五官精致又有风度的男人没谈过恋爱。
见唐楉陷入沉思,他又接着说道:“我是公司的实习生,其实我想当摄影师的,时间和金钱都用来鼓捣相机了。”他往后座指了指。
唐楉看到了一台胶片相机。
一路上他们谈论了许多,唐楉觉得他身上有一股以前从未闻到过得气息,既是少年的清冽,又是男人对梦想执着的清甜。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如果梦想有味道的话,一定是甜的。
直到抵达目的地,唐楉的双脚从副驾驶离开回到地面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不仅仅是因为坐得时间太长了,还有刚刚在车上的那个约定——她答应了谢洵的邀请——为她拍一组照片。
公司交给她的任务完成后,按照约定,谢洵接她去拍照。
电梯从十五层下来,电梯口看到谢洵如期而至。
唐楉心里有些打鼓,她可从来没当过模特儿,平时在手机里自拍还能应付,被摄像机的镜头照着是什么感觉?
镜头黑漆漆的,深不见底的像个黑洞一样能把人吸走。要是还有闪光灯就更令人头大了,那感觉简直进退维谷。
按照谢洵对这组照片的设定是——“自然”,并不是大自然的意思,而是他看见唐楉第一眼脑海里就浮现出的词语。
“风呼啸着吹乱你的头发,姣好的面容忽然被遮掩起来的那种自然美。”这是谢洵对她的形容。
“哼,这种夸赞我也会呀!”贺秦第二次打断来了,这醋意浓浓的打断。
唐楉尝了一口面前的的黑森林蛋糕。
贺秦一如以往地询问:“怎么样?”好像这就是特定环节一样。
“没放樱桃酒。”
而谢洵对面的唐楉同样正在品尝黑森林蛋糕,也同样在心里嘀咕:没放樱桃酒。黑森林盛产的樱桃和樱桃酒太珍贵了,这些不入流的糕点师才不会这么锱铢必较。
他们也来到了咖啡馆,只不过他们落坐于在室外,这是谢洵定的取景地。
谢洵说:“你只需要保持自然就好了,捕捉美景是我的事儿。”
听了这话,唐楉开始陷入自己的世界。美景吗,旁边的湖确实挺美的,但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唐楉偏过头,她看到被云雾包裹的夕阳散发着忧郁的暖黄,像是在对她倾诉着“我要落下去啦”,可那片阴暗的天空却只被夕阳染黄了一丁点儿,她开始心疼夕阳。
她不知道的是,这片暖黄照亮了她的侧脸,晚风也跑来,轻轻拂过她的头发使其更显柔软。夕阳穿过她,她的鼻尖像落下了一只扑哧着翅膀的金色小精灵,而她的睫毛也跟着扑哧。
谢洵定格了这一刻,这张定格于他而言,是她的光芒过于耀眼,连夕阳都愿意为之以歙。
胶片机打印出来了,她与夕阳的邂逅慢慢浮现,谢洵看着这张相片很久。
唐楉注意到他的沉默,收起目光转头看他:“怎么...”怎么了?
她的话音被吻堵住,眼前是谢洵清秀好看的眉眼。
这个吻浅尝即止,谢洵低下头:“抱歉。”
她看到他的脸红到了耳根,像一颗红苹果,觉得好气又好笑。
“你这个小朋友确实不礼貌。”但是很可爱。
唐楉抬起右手晃了晃,示意他看看戒指。
“抱歉...”
抱歉我没克制住自己。
抱歉,我没想到一见钟情来得这么突然。
抱歉,我多希望你嫁的那个男人是我。
抱歉...
“没事的,你还拍吗?”
“不拍了。”谢洵微笑,又低头看看手里的照片,视若珍宝。
唐楉猛喝了一大口柠檬水:“说完啦,”又低声问道,“会生气吗?”
贺秦觉得这杯美式咖啡比往常喝过的都要苦,但奇怪的是喝下之后嘴里是甜的,就像喝茶的回甘一样。
“不会啦,只是...”
“只是什么?”唐楉在心里打着算盘一会儿要怎么招架他的责怪。
“只是突然觉得给你买的婚戒钻石太小了,”他将唐楉的右手放在自己掌心上,“下次换个大点的,以示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