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蔡小石冶春图

031--032题蔡小石⑴《冶春⑵》第二图⑶二首

(一名填词图汤雨生⑷画)

题注：此二首七律，《㐆斋诗集》咸丰版刻本标识为戊戌年作品，但无具体月份。张穆于道光十八年八月在江宁拜访蔡世松，其间估计结识其子蔡小石。张穆八月在通州试院曾题题过一首与汤雨生有关的诗，姑且将此二首亦归到道光十八年戊戌八月。①蔡小石，名宗茂，蔡世松太仆之子也。道光癸巳(1833)进士。官司业。其父蔡世松，字友石，江苏上元(地在今南京市)人。嘉庆辛未进士，为张敦颐（张穆父亲）之同年。官太仆。⑵冶春：游春。⑶第二图，概其有不止一图，参诗意可知，此题为第二幅，汤雨声画蔡小石游春。⑷汤贻汾（1778－1853），号雨生，江苏武进人。曾官温州镇副总兵，后寓居南京，天平天国攻破金陵时，投池而死。其人多才多艺，于百家之学均有所造诣，工诗文书画，精于山水，亦能花卉松柏。在当时与方薰、奚冈、戴熙齐名，有“方奚汤戴”之称。

其一

莺梦⑴初回绿树枝，鱼心⑵晴展碧琉璃⑶。晓风林外花千片，夜雨楼头酒一卮⑷。春去何关才子事，情多合⑸撰女儿词。亏⑹君不管⑺人肠断，写到韶光⑻烂漫⑼时。

注：⑴莺梦：清末近现代初·易顺鼎《梦游仙》其二：“黄莺春来榕城好，春步向平郊。柳絮绿将莺梦管，菜花黄得蝶魂销。”钟按：莺梦，不必泛解为春梦，就字面解为莺之梦即可。此乃拟人化写法。人有梦，故拟莺亦能梦也。⑵鱼心：钟按：鱼心，仍应就字面解为鱼之心。写法同莺梦。⑶碧琉璃：喻指碧绿色的光莹透明之物。这里形容春天之水。⑷卮：zhī古代一种盛酒器，圆形，容量四升。⑸合：应该。⑹亏：〈副〉多亏，幸亏。⑺不管：不关，不涉及。《红楼梦》第二八回：“ 宝玉便问丫头们：‘这是谁叫他裁的？’ 黛玉……便説道：‘凭他谁叫我裁，也不管二爷的事！’” ⑻韶光：美好的时光，常指春光。顾炎武《赴东》诗之五：“草木皆欣欣，不觉韶光晚。”⑼烂漫：色泽绚丽。杜甫《追酬故高蜀州人日见寄》：“锦里春光空烂熳，瑶墀侍臣已冥寞。”

（首联：描述《冶春》图之背景。上句谓莺回树绿。按：春侯也。下句谓鱼儿快乐地在碧水中游动。钟按：起二句用对仗。也是画中景物。颔联：转换场景。张穆想象春去时蔡小石伤春之情形：但见林外晓风吹落春花千片，夜雨楼台上多情的蔡小石饮酒消愁。按：此联可参看杜甫的诗句：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钟按：晓风二句不应是画中景。因为是春去时景象，花落了。且夜雨楼头不似游春。夜景如何画？又与上二句不属同一时空。颈联：览图后之戏谑语。上句谓春去关君才子何事呢？言外意说，干嘛夜雨楼台借酒消愁？下句，张穆自问自答之戏语，谓君如此多情，应该写缠绵悱恻如女儿一般婉转之词啊。按：张穆题下注《冶春》图亦名填词图，故画上应有蔡小石所填之词。揣摩张穆诗意，当是蔡小石之词非“女儿词”也。尾联：多亏你不写断人柔肠之词句，而是写得春光烂漫。按：谓蔡小石虽多情伤春，但其词一片春意，不断人肠也。若非此，吾恐也断肠也。）

其二

汤生画笔⑴浓如染，蔡子诗心⑵妙若花。未免多情众香国⑶，那能无恨列仙家⑷。图中可许添春水⑸，人世应难隶⑹少霞⑺。只有阶前双白鹤，不将⑻幽怨到云鸦⑼。

注：⑴画笔：绘画作品。这里指冶春图。⑵诗心：钟按：诗心，此指诗思，诗的构思。观妙字可知。⑶众香国：喻百花盛开的境界。唐.殷尧藩《过友人幽居》诗：“身坐众香国，蒲团诗思新。”⑷列仙家：钟按：列仙家，也可解为诸妓家。张炎春水词中刘郎云云，即入天台遇女仙之刘晨也。冶春之冶，就含冶游意味。冶字，很暧昧。按：古代文人携妓游冶乃时尚风气，不必以今日观点论之。⑸春水：钟按：张炎名作有春水词。因是填词图，故春水词的“词”字可因题而省略。⑹隶：役使。⑺少霞：蔡少霞，唐代陈留县人。蔡少霞于梦中被仙人遣书碑，略曰：“公昔乘鱼车，今履瑞云，躅空仰涂，绮辂轮囷……” 其末题云五云书阁吏蔡少霞书。典出唐薛用弱《集异记·蔡少霞》。苏轼《游罗浮山一首示儿子过》:“汝应奴隶蔡少霞，我亦季孟山玄卿。”⑻将: 携带。⑼云鸦:浓黑的秀发，借指美人。

（首联，赞汤雨生画技高超，蔡小石词意盎然。颔联，谓汤蔡二君未免多情于盛开的百花，一个画得美，一个写得美，那所携之美妓怎么能无恨呢？按：字面意为美人因花而妒忌生恨，称美二人之画艺词艺，承首联之意。那：借为问辞，犹何也。颈联：钟按：是说小石可答应图中添写春水词么？口气较委婉。因为蔡少霞不是人间可以役使的。只有仙人才能令他写作。钟按：张炎春水词末，就有男女之情的元素。曰：“前度刘郎归去后，溪上碧桃多少。”按：蔡少霞代指蔡小石。下句用《集异记·蔡少霞》之典，赞蔡小石才华，只有仙人才可驱使之，吾恐不能也，故上句“可许”云云。此联乃戏语，也间接印证了上一首之：“亏君不管人肠断，写到韶光烂漫时。”尾联：钟按：末二句似只是说情之所钟正在我辈。我辈非仙非鹤，故不能无所幽怨。此幽怨明显与美人有关，否则下不得云鸦二字。按：仍是好友间之戏谑语，谓蔡君又不是出尘之白鹤，岂能无儿女之情而拒绝添加春水词乎？春水词，暗用了刘郎入天台山遇仙女的典故。）

（张穆诗通常高古、博大、精深、严肃，但此二首轻松活泼，颇见其天真戏谑的另一面，别有一番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