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园往事3

再说在1960年那个年代，国家大部分地区闹饥荒的年代。全国各地大部分地区都有饿死人的现象。死人就像倒排的，这句话我小时候经常听老人们说，某某某家十几口人饿死光了，一个都没有了。我在这边只听说过，饿死人比起我娘家那边少多了。我听小香的奶奶说小香的爸爸，良子，小时候差一点就饿死了。她跟我是邻居，她也算是我们家亲家母。带着小儿子家的孙女儿到我家门口玩，晒晒太阳，和我一起聊聊天。经常和我讲她过去的事。其中就说到1960年的事，是她最酸心的往事。她二儿子名叫良子。她就是小香的爸爸，他在六零年的时候差一点点就饿死了，也差一点点就埋了。因为没有吃的，不好意思叫人家人把他埋掉。她说：“家里要有一碗饭，或者是三个鸡蛋，也就把他埋掉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当时因为没有才没有把他送走。就把他放在锅灶边的地上，农村是大锅灶。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舍得放弃呢？她就坐在锅底下面良子的身边，摸着摸着摸摸胸口，还有点热。这时她想起了大塘稍上面有两块田里的稻子已经灌浆了。她不得不去偷偷地揪了几把还没有灌满浆的稻谷，用围裙兜着，趁着塘上面的坎子底下悄悄地、慢慢的走回家。其实她心里很着急，但是不敢走快怕人发现了。她回家后，把稻谷用棒棰砸砸，用布包住谷子在水里洗洗，用那水熬点米汤，把良子的嘴撬开，把稀米汤灌到他嘴里。当时良子根本没有意识，咽不中，她就用手前面摸摸后面拍拍，大概流淌了一点点在嘴里。她在一点一点的继续喂他，嘴里淌一点，嘴外淌一点。就这样大约喂了三四口。哟！小良子叹了一口气。她母亲感到惊喜，有希望了。她把一碗米汤喂下去了，她的儿子良子回过来了。当时良子大概一两周岁。在那个年代一碗米汤就能救一条人命。

在那个年代里饿死人的时候，都没有吃的。就连偷也偷不到，也无法偷。我娘家那个地方，后来私人家不准开火。谁家烟囱冒烟，被人发现了就是不得了的事，甚至被整死。所以我们那边人饿死的比这边多一些。在六零年那个时代，外面的树叶、树皮、树根都被吃光了，青草、草根、芦苇根、蒿子各种野生之类的，能吃的都吃了。那时我还小，只有两三岁，我就记事了，那时的一幕幕我还记得清清楚楚。

60年的时候，我才4岁，我家没有吃的，吃一种蒿子，叫大头蒿，老豇豆壳、老菜根、树叶、树皮、树根，还有青草之类的。大人们还吃大粗糠，吃大糠屎都拉不下来。我感觉大头蒿子最难吃。我记得我吃不下去的情景。我奶奶劝我要吃，不吃就饿死了，饿死就没有了。我吃了噎了颈子伸多长，我也咽不下去。我奶奶说，要咽下去了，不咽下去就饿死了。我吃大头蒿子、豇豆壳，经常吃进一半咽不下去。再拽回来嚼嚼，嚼碎再咽下去。有时候实在咽不下去，就使劲吞，脖子伸多长，眼睛水直打转。我奶奶和我妈妈看看好心疼我的样子，说；“没有办法，不吃饿死了。把这个冬天过去到明年春天就好了。”

那个大头蒿子是我和奶奶一起出去到一里以外的地方去摘的。那时候我很小，奶奶也有60多岁了，还是个小脚，个子又高，没有吃的，人饿着歪歪倒倒，拄着拐棍。我也走不稳路，一走三跌，奶奶就鼓励我爬起来。奶奶不敢靠近我，走路离我也有距离。我走远了她不放心，我想牵她手，她也不允许。她说，她怕她自己跌倒把我压死，所以不敢拉我手。我走不过去的路就爬过去，爬不过去的就绕个大圈子过去。其实一步也就能跨过去。我还记得我天真样子，揪一把蒿子就送给奶奶，又去揪一把，我还炫耀着说：“奶奶，我又揪一把了。”奶奶夸夸我，表扬我，鼓励我。大头蒿子救了多少人啊！那时候的人经常有人跌倒就死了。经常听老人们说，某某某掉田缺口就死了。我要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小孩的爸爸和我开玩笑的说：“你那时候怎么不到我家来呢？到我家来就有你吃的哩。”。他家有的吃，都是幸好孩子的爷爷他有一技之长。

那时候全大队的耕牛，都集中在一起养，他们家养牛有技术，还能供应点粮食，也给烧锅煮饭、烧水。孩子的爸还说,他们家对面的赵庄是大队集体小农场,在那里养猪养鸡。鸡猪有时都散放了，有意无意的，有时候沿大塘埂跑到了他们家门口，也就不客气了，把鸡猪宰了，美餐一顿。吃不掉还可以一家分一点。二爷爷会杀猪、宰羊。他们这一大家子人好有口福哦。讲到这里我好羡慕他们家那时候啊！他们家比别人家稍微好一点。孩子他爷爷和奶奶也会做人，是个善人，善人做善事，所以他们家的周边人饿死的很少。我小孩的奶奶经常和我说，她在那个年代救了好多好多人。后来我经常听有人说，大奶奶人真好，大奶奶是个厚道人。我刚刚来到她家的时候就听人这样说。我小时候在家里也有人经常夸奖我奶奶，我到这边来一听人夸我的婆婆，这是我很耳熟的那句话，大奶奶真好、大奶奶好厚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