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班20×50混合接力赛

五中校园里，对直爬上那座最陡峭的大阶梯，就到了正在举办校运会的大型操场。这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穿红色校服的学生无疑是这里的主流，他们遍布操场的每个角落。分布在周边的看台斜坡、波浪型屋顶的主席台、操场中心的人工草皮上，以及巨型宣传标语前。只有红色环形跑道上人流较少，偶尔有穿白色T恤的运动员和裁判快速横过。

20X50混合接力赛还没有开始。我站在操场岩墩上搜寻2121班位置，但是并没有看到举起的红色班级号牌里有他们。有位短发的年轻教师，正在跑道上给四个裁判分发秒表和计时表格，并跟他们交代什么事情。另一位年长的老师正在跑道的起点和终点树起带稳定座的黄色标杆。这是金秋十月，天气不能再好。人们不会为多或者少穿一件衣服而感到炎热或者寒冷。这样的天气对于举办一场盛大的校运会，再好不过了。

远处的广播提示，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有老师把跑道起点和终点之间的人全部请走。不一会，第一组四个班级的选手陆续就位。队形调遣好后，裁判口哨声起，女孩子从起点跑过去，到终点再把接力棒交给男孩子，男孩子逆向跑过来，如此往返二十次，最先跑完的队伍算胜利。因为2121班还没有比，所以我并不关心现在的比赛。几个来回后，我就分不清那支队伍排第一了，因为两个方向同时都有人跑，这个方向排第一的，也许他还在跑前一轮，那个方向排最后的，也许他比别的队伍多跑完一轮了。孩子们跑步的姿势也是千姿百态。有望着天空跑的，有盯着脚底跑的；有健步如飞的，有迈着丫鬟步跑的；有顺着跑道笔直跑的，也有踩着分界线忽左忽右跑的。同学、老师、家长站在两旁喊着“加油”助威。一位裁判示意靠近起点的观众离远点，免得选手冲过了头刹不住车发生碰撞。有一支队伍交接棒时发生意外，一头缠着红布的交接棒弹到几米外的地上。有人快速捡回来交给选手。这支队伍立刻就落后了许多。

第一小组比赛完，第二小组还没上场的间隙，儿子找到了我。他说冯老师早就认出了我的光头，大喊了几声我没反应，所以就派他来找到我。儿子带着我穿过跑道和人群，到了2121班所在的位置。原来就在我对面不远。不知道谁把牌子倒放在地上，所以我看不到。冯老师正在整理散乱变形的队伍。另外还有两个孩子妈妈在帮助她。

2121班除了参加接力赛的20个队员，还有四个替补队员。这几乎是全班一半人员。队员们高矮胖瘦不一，没有统一着装。不少队员的背上还贴了运动员的号子。我儿子个儿矮小，但他也是接力赛运动员。副班长刘全辉说，别小看他，大个子同学不一定能跑过他。这话我倒是听了很开心。平时带他出去，一溜烟就跑得不见踪影，我希望今天也这样。

男生跑第一棒的是阳屹，头发稀疏柔软穿着黑T恤。女生是雷紫怡，马尾辫，体态微胖，头上别着闪闪发亮的发夹。其他队员还有像公牛一样强壮的付嘉豪、副班长刘全辉、第二天400米长跑冠军邝梓涵，压阵的篮球健将雷轩，等等。女生有班长成芯怡，她在后来的铅球比赛中斩获第一名。还有语文课代表王萱、浓眉大眼的谢智君、劳动委员夏菁菁、周诗语等等。最富盛名的要算压阵的李贞贤，这位长相灵气的小姑娘，脸上总是挂着天真自信的微笑。她是第二天八百米长跑冠军。此刻，这些队员都席地而坐，保存体力。其他同学站成两排观看比赛。我告诉队员们，50米的距离，可以一开始就拼命跑，不要预留体力。冯老师则强调了交接棒的注意事项。我还告诉大家，买了桔子犒劳大家。刘全辉说现在就要吃，他渴了。我说不行，比完赛倒教室里发。“人人都可以吃到两个又大又甜的桔子”，我说。

2121班排在第五小组，此刻，第四小组的比赛快要结束。冯老师叫运动员起身准备去赛场。

到了赛场，四个班级的运动员纵队排开在赛场跑道的白色标线外。每个班级占用两格跑道。2121班在最外侧的第四跑道。其他班级大部分队员，都没有脱去红色校服外套。有个戴眼镜的中年男老师逐一校准了四根被打乱的红色标杆。穿运动服身材高大的主裁判拿着扩音器提醒运动员，交接棒必须在标杆外面传递，不然成绩就会无效。他语气坚定，暗示规矩不容挑衅。冯老师和李宇桐妈妈弯着腰重新检查了一遍孩子们的鞋带有没有系紧，这才离开队伍，走到跑道外侧去。主裁判要所有男生运动员转移到跑道的另一头去。我和冯老师打了招呼，就跟着他们去了另一头。

到了这一头，有两个体育老师专门管理比赛队伍的次序。其中一个老师，短发，体格结实，特意多花了一点时间给2121班的孩子示范交接棒的动作。我以为她是男的，后来儿子告诉我，她是学校唯一的女体育老师。一切就绪。女体育老师高高举起手掌，面向跑道那一头的主裁判挥舞俩次。两旁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远远的，我听到主裁判吹响口哨。比赛开始了。

四个女孩迎面跑来。第三，也就是2121班隔壁跑道的女孩跑得最快。她一马当先，不一会就甩开大家好几米远。同学们都开始为自己的运动员喊“加油”，声音此起彼伏。雷紫怡同学出发时就慢了一拍，一路落后。她最后一个到达交棒点。她把第一棒交给阳屹的时候，隔壁跑道的男同学已经拿着棒子跑到了中段位置。其他两支队伍也紧追不舍。阳屹拼命追赶，无奈其他队伍实力强劲，他最多没有把落后的距离进一步拉大。

第二棒卢聪和陈雨欣，第三棒彭正扬和王萱，都没有改变现状。那边三支队伍的排序却发生了变化，第二道的选手排在了第一。我看着很急，竟然不知不觉地侵占了半条跑道。哪位老师或者家长提醒了我，我才撤离跑道。到了付嘉豪这一棒，我给他鼓劲。我说：“小伙子，看你的了！”付嘉豪接过劳动委员夏菁菁的棒子，像头发怒的公牛一样窜出去。他腿长，步伐宽，果然在接近终点的时候追平了隔壁队伍。女班长成芯怡乘胜追击，过来的时候就超过了隔壁队伍，并且拉近了和另一支队伍的距离。她把棒子交给了邝梓涵。他可是2121班专业级别的跑手，不一会就追平了另一支队伍。到谢智君，保持原样，没有变化。接她棒的刘全辉，早早就握着空心手做好接棒的准备。我对他说：“小伙子，姿势不错，看你的了！”他冲我会意一笑，好像在说“是的，别忘了你的桔子！”刘全辉几乎没花时间就接过谢志君的棒子冲出去。好小子，他像被追击的麋鹿一样又蹦又跳，在中段位置就超过了那支队伍。现在就只剩下第二道的队伍跑在前面啦！

第二跑道的队员的确实力非凡。从第三棒起，他们就不卑不亢，一直领先。他们队伍中，有个挽起两格裤腿，穿黑色帆布鞋的女生，像兔子一样跑得飞快。她那速度，不是进攻，而是逃命的速度。就是她，大大拉开了和其他队伍的距离。他们的交接棒动作也和2121班一样完美，没有出现明显的失误。这样一支强劲的队伍，超越，谈何容易啊！

好在班主任冯老师，美丽年轻却又像老道的足球教练迭戈·西蒙尼，给2121班阵型安排了两个优秀的看家后卫。他们就是第十棒的李贞贤和雷轩。从刘全辉妈妈在那头拍下的视频看，李贞贤接过邓子堃的棒时，她已经不在乎落在后面的那两个队了，因为他们不可能再追得上她。她的目的就是尽量追平领先的第二道选手，好让最后一棒队友雷轩放手一博。那一道的是个穿红校服的选手，个子和李贞贤差不多。此刻红衣服选手显然感受到被追平的危险，奋力加快脚步保持领先优势，甚至可以听到她白色钉鞋扎在跑道上的沙沙声。李贞贤穿粉色卫衣，大幅摆动双臂追赶。她离第二道选手大约还有五米差距。她步伐急促而均匀。可是追赶时间是那么的短暂，我还没晃过神来，最后一棒雷轩已经接手了。他几乎和第二道选手同时出发，也可能稍慢一点。两个强队展开最后拼搏。雷轩穿着不搭调的红裤子黑衣服，猫着腰快速跑进。他不经意侧头看了一下对手，轻蔑地撅了撅小嘴。两边人群骚动起来。我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大喊“超过他！超过他！”冯老师那头也有人在高喊“加油”，“冲啊”，但从我这个角度看，两个对手好像是同时到达终点，分不出先后。

李宇桐妈妈紧随我身后赶来。她问冯老师结果如何？冯老师和我们一样激动。她几近跳起来，伸出手，把拇指和食指搭成一条缝隙，说：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那一刻，我枯涩的眼眶竟然有些润湿，有种情感脆弱的感觉。但我知道我的脆弱并非来自遗憾，而是敬意。这班孩子们，这班稚气未脱的孩子们，他们那股拼搏劲儿，燃起了我好久没再体验过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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