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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等我,为我弹琴。

眉草每天都有这种感觉。

她每天都能听见舒缓的琴声流淌在她繁忙琐碎又平实无华日子里。

琴声响起的时间不一,唯一可寻的规律就是,它与眉草的作息时间严丝合缝。

她有事提前下班回家,琴声会响。

她逛街会友回去晚了,琴声会响。

她周末赖床,无论多迟起床,醒来的片刻,琴声也会如约而至。


总之,给眉草的感觉就是,那琴像是上了发条,装在她口袋里,兼具时间提醒和音乐播放功能的小东西。

今天同往常一样,她钥匙刚插进锁眼,就响起了舒缓的钢琴声。

之前一段日子,她觉得声音是从楼上传来的,感觉离得有些远。但就在刚刚,她感觉那琴声如此之近,仿佛就在隔壁。

她有些紧张,兴奋。快速打开门钻了进去,鞋子都没来得及换,摸黑到了阳台。探出头去,但隔壁一点灯光和声响也没有。


她悻悻地回到卧室,趴着抠手机。

我被监视了。总有人在我到家的那一分钟开始弹琴。说是巧合,你信吗?

她忍不住发了一条这样的微博,然后走到客厅,反反复复推拉,每次都告诉自己,嗯,反锁了,但每次依然忍不住伸手去拉门把手。这样反反复复推拉,持续了几分钟后,终于安心了。


自从与前男友竹山分手后,她就搬回这个地方,每天出门,归来,都要花上许久的时间检查门窗是否关闭严实。人可真奇怪,他在的时候你不觉得什么,他不在,生生多出许多不便来。这个小区的治安其实没有那么乱,一切都挺好,除了楼下门的锁眼每次要旋转左右各5圈,一个叫贵之的男人点的外卖总错送到她这儿来,以及卧室的灯偶尔闪一下之外,还真没什么可抱怨的。

但她总是不安。


洗漱完回到卧室,冷飕飕的,空调没开,头发还湿哒哒的,但她洗完澡的第一件事永远是去拿手机。

许是孤独惯了的人,更是渴求形式上的温暖。每次发了朋友圈或者微博,她都要时不时去看看是否有人评论或点赞。

打开微博,阅读量竟然已经几千了。破天荒头一回。欣喜之余她瞧见这条微博底下被加了标签:你所经历的灵异事件。

眉草不禁有些头皮发麻。本来一个人住就够怕的了。

但她又忍不住要看。翻开评论,发现有一条评论获赞挺多:典型寂寞久了幻想有人爱上我系列。跟评的人更讨厌,哈哈,真相了。一看就是无脑的女人。下面很多附和的,来来回回回复聊起来,不亦乐乎。

眉草很不爽。MD这群人闲的吗?

说我无脑!

竟然在我的状态下面聊天!

眉草气鼓鼓坐在床边,想起之前跟竹山在一起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不愉快。他很少发状态,也不喜欢在社交平台上和她互动,但却频频点赞朋友的状态。为此,眉草还同他吵过几次,但都不了了之。


我对你,与对其他人不同。这点,你要晓得。

竹山曾经一本正经,一字一顿的跟我解释过。我怎么忘了。

眉草想起,竹山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睛里仿佛有星星,一闪一闪的。

他待我,总归要与旁人不同的吧。

可是,为什么我想要霸道地拥有全部。相同以及不同,我都要。我要你同他们一样对我,另外,再加一点额外的不同。

《恶作剧之吻》里,蕙兰对直树说,你只有在湘琴面前才像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脾气有喜怒哀乐的人。你对我总是很客气。

眉草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误会竹山了,他对旁人的点赞,是不是有如直树对蕙兰的绅士客气呢?

可惜,剧中直树有机会向湘琴吐露心声,而她再没机会去问出答案了。


琴声还在继续,她有些烦躁不安。胡乱吹了头发,钻进被子里。

琴声很知趣的断了。

她感到惊讶。但很快平静下来,试图睡觉,但怎么也睡不着。脑子里一团糟。


弹琴的人,像是知道我的心事。

还有竹山。他是不是其实挺爱我的。只是我不懂他的方式?

还有网上的那些人竟然说我寂寞!我……

这样一来,更睡不着了。

她索性起身,开了夜灯,去蹲马桶。

睡不着的时候,总感觉马桶是个好去处。人在专注生理问题的时候,似乎会少很多烦恼。

洗手间的窗户闪了一点缝隙,隐约透着丝丝光亮,夜风吹来,不禁让人打了个冷颤。


回到床上已经快1点了。她鬼使神差地再次打开微博,靠前的是同一个id的评论:

许是有人关心你。但关心是一回事,知道怎么关心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知道说什么,给你读几句我最近读的汤养宗的诗吧:

有些至爱,我今生已失之交臂

再不能夜半坐起,写下一封信

地址可能有误,却义无反顾地去投递

或拐了一百里路,专程到另一座城

喝一场酒,只为高兴一下……


眉草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这评论解答了她所有的疑惑。

她不再纠结,不再打算在家里放置录音笔,记录自己不在时琴声的有无了。

也不再纠结竹山到底有没有爱过她,以他的,她不懂的方式。

她披上一件外套,开了台灯。

此刻,她要写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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