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姗来迟想菊香

秋来了，秋光十色的美文纷沓而至，看炫了我的眼看花了我的心。也想写满眼特别的美秋，也想吟满园多彩的金秋。翻开日历才知道，再过十天就到中秋了。可我们这里的天气竟让我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秋意，还是短衣短裤冷饮雪糕，还是汗水涔涔热浪涌起，夏季好像一直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这城市到底在哪里才会有可爱可喜诱人醉人的秋景呢？不撞南墙心不死，于是我决定去寻找秋天，好好收集身边的秋色秋声秋背秋影。可我找遍了我们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处风景，也没发现秋的半丝踪迹，只找回家几盒月到中秋分外明的月饼。我开始失望开始疑惑，总结一番忽然领悟：秋天还没来，何必心太急。

可秋天明明到来了呀，是的，秋天是来了。只不过现在还不曾来我们这里，我们这里的秋天总是习惯迟到，总是姗姗来迟……

那天我和妹妹回老屋清理杂物，两个深蓝色小花布的陈旧小枕头，被我们在一个古老而大大的樟木箱里给翻了出来。“咦。奶奶做给我们的菊花枕头！”妹妹大叫：“没想到这几十年的老物件居然还在。”“还要吗？”妹妹再问。我把小枕头捧在手上，用力闻了闻，似乎还留有淡淡的菊花香味。“还是别扔吧，留个念想也好。”我挺有感触地说。关于奶奶的记忆，妹妹没我印象深刻。我是奶奶远离家乡来到小城这里一手把我带大的，而妹妹是上幼儿园甜蜜长大的。

父亲的故乡在江南水乡的一个小镇上，那里世世代代家家户户的地里都种满了菊花，以菊为家、种菊为生。秋天一到，一望无垠的田野上开满了雪似的银似的白菊，菊香四溢菊飘满地。有风吹过的时候，那雪的浪花菊的海洋不停在翻滚涌动着，煞是好看。每年到了菊花收获的季节，小时候的父亲都会跟在菊农奶奶的身边，在菊地里帮忙采摘着朵朵醉人的甘菊。直到十八岁当兵离开家乡，父亲就再也没有干过菊农的农活。

采摘收获回来的一筐筐菊花，要在家里的大铁锅隔水蒸煮，再拿簸箕装着放在太阳底下晒干，然后变成一叠叠米白淡黄带着太阳味的小圆菊饼，等待着菊花贩子廉价的收购。奶奶每次从老家来，都会不辞辛苦，带来满满一大蛇皮袋的菊花干，还有菊花蜜、菊花饼、菊花酒……奶奶带给我们的不止是满屋融融的欢乐，还有满屋浓浓的菊香。

其实小白菊除了泡茶清凉润喉、护肝清热之外，还有很多用途。记得奶奶总会抓上一把菊花干放入热水盆里，让小时候的我们洗上几回菊花浴，说能预防夏天长的毒疮痱子；她用菊花泡成的浓汁，让年轻的母亲敷面洗脸，说能保养皮肤美丽容颜；她用晒干的洋菊做成眼罩，说能清新明目解除眼睛疲劳；她用干菊一针一线做成枕头，说睡在上面能清爽醒脑保健身体……

小时候我总爱听到奶奶讲那漫天菊香的故事，讲父亲小时候的故事。因为故事里有菊的呢喃絮语、菊的芬芳甜蜜；有菊的坦然无畏、菊的淡然无虑。如今，奶奶不在了，父亲也不在了，江南水乡却似乎离我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了。我不曾在水乡长大，没有奶奶那种对水乡念念不忘恋恋不舍的思乡情结，没有父亲那种对水乡淡淡依依浓浓惆怅的游子辛酸。可我仍然幻想着，有位白衣少年，在秋雨来临的时候，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水乡小巷的青石板上，擦亮遥远黯淡的岁月，把菊花干还原成小白菊最初的清香美丽……或者是一位白裙少女，提着满满一篮刚采摘回来鲜嫩清纯的小洋菊，摇着小船摇过小桥，摇在水乡窄窄的河水面上，留下一路菊的清幽芳香，一串菊的淡淡银铃……

秋姗来迟想菊香，秋浓秋淡在水乡。因为这秋，我从江南水乡的梦中走来；因为这秋，我看到了洋溢的采菊东篱；因为这秋，我闻到了久远的人淡似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