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闪闪亮

 

      在记忆中，三四岁的我时常学父亲的样，一段脍炙人口的京韵快板《奇袭白虎团》能念得字正腔圆。四邻八家拍烂了巴掌仍戏兴不减：——一－九五三年美帝的和谈阴谋被揭穿/它要疯狂霸占全朝鲜……/为捣毁这美李伪军的白虎团/志愿军侦察英雄严伟才/把这光荣任务来承担……父亲却一边笑一边吹嘘：这小丫头片子将来能演个英雄。

父亲当年饰演《红灯记》李玉和剧照，是不是可以和电影中的相媲美

    记得是个蚊子特多的夏天，父亲下班拿回一大卷纸放在桌上，我好奇地爬上桌子想看个究竟，却被他神秘地拦着告之：这是京剧唱段歌谱，“爸爸这回真要演英雄了，你可要跟着学喽！＂我十分乖巧地点点头，便很快成了他的＂铁粉＂戏迷。从此我跟前跟后，爬上俱乐部二楼看他们＂三代人＂挤在一台录音机前汗流夹背的练唱，溜上舞台瞧＂八路军＂与＂日本鬼子＂搏击拼刺刀，奶奶铁梅高举闪闪发光的马灯……一遍又一遍，一天又一天的重复，我终于知道了这个戏叫做《红灯记》。

      我开始并没兴趣听父亲唱戏，太慢了，但一听他念台词——＂好闺女＂我就会眼睛一亮信口唱来：＂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里里外外一把手＂……一看他高举红灯，我就会闭着眼睛大嚎—＂这红灯可是咱家的传家宝啊！＂

      终于，父亲让母亲带我去看他演英雄了，坐在人山人海的俱乐部里我看着台上父亲的一颦一笑，就像故事里的＂李玉和＂，听着熟悉的＂提篮小卖＂和＂我家的表叔＂的唱段仿佛置身其中。他对＂小铁梅＂的父爱，我会＂嫉妒＂；对＂李奶奶＂的尊重我会感动；对＂日本鬼子＂的仇恨我也会咬牙切齿，演到最后，他＂天生个性格宁折不弯，又岂能换成奴颜卑骨＂地痛斥鸠山，为保护＂密电码＂被鬼子杀害…我伤心的哭了，任凭母亲劝说也不相信，只到演罢在后台找到活着的父亲我顿时又哭又笑，又打又闹，把母亲临看戏前为我换上的新裙子尿湿一大片，惹得叔叔阿姨们扶墙笑倒不止，滑稽的直冲父亲握手：恭喜你，你闺女在这开＂香槟酒＂啦，祝你演出成功！哈哈…哈！＂

      岁月勿勿，我在父亲的歌声中长大，那挥之不去的＂李玉和＂英雄形象时常影响着我，上学了，他叮嘱：要做革命接班人；工作了，吩咐我：干一行爱一行，诚实敬业；成家时他最好的贺礼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如今年近古稀的父亲仍爱唱戏哼歌，遇节假日、聚会开心仍会表演一段，然后翻开珍藏的老剧照，如数家珍般告诉我们当年的创作激情，排练的艰辛—既要上班又要演出……

如今的老爸老妈

＂一百多场戏演下来可真不容易啊！＂直到吃饭也没说完。多亏小孙子提醒：＂李玉和爷爷，鸠山孙子请您赴宴啦！＂他才收起记忆，一抱拳笑哈哈道：今日同饮庆功酒，壮志未酬势不休，来日方长显身手，肝胆热血写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