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开始
三天后我去了a市的监狱,办理了我弟弟出狱的相关手续。
我弟弟和我长得很像,以致于他从监狱宽而高的大门走出来的时候我一度认为走向我的是另一个我,他看起来平淡而自然,一脸微笑。
“哥。”他说,“好久不见。”
我和他拥抱在一起。
我在a市某烧烤摊招待了我弟弟。猫叼着鱼骨头从脚边跑过,嘈杂的声音和香气混合在一起,木炭燃起的烟雾升腾在人群之上,冰镇的啤酒被递进每一只手里。
我弟弟和自己盘子里的一条大鱼较劲,我喝着啤酒看着他。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问他。
他抬起头,对我笑了一下,“我不打算回家了,爸妈也应该不会认我了吧,我想跟着哥走,你去哪我去哪,先找到一份工作吧。你让吗?”
我点头,“当然可以,但是我要提前告诉你,我现在过得很苦,一点钱没挣到,还欠了很多外债。”
我弟弟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脸骄傲的说:“但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啊。”
我拍了一下脑门,因为自己的愚蠢笑了出来,我已经习惯了把自己当成了老人,却忘了自己而立之年还不到。
“加油啊哥!”
“好~”
三年后。
我在六个月前搬到了一间条件好了很多的房子,我搬东西的时候发现了在角落里已经蒙尘的盐酸帕罗西汀片。那曾是我和抑郁症斗争的武器之一,我把它们扔进了杂物箱的最底层。
我弟弟在一年以前从我这里搬走,然后搬进了学生宿舍,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z市大学的研究生学院。现在他经常打电话来向我抱怨学业压力大。
老郝回国后很快就退休了,他说看见了国外的老头老太太活得真轻松,回来以后也就没了工作下去的欲望。于是我接替了他的位置,这个决定是在一个早上罗主编亲自通知我的,他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对我说:
“你已经是我们报社的老人了,明天开始你接替老郝的位置。”
我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吗?”
“是,”他看起来不想过多解释,“我们人员流动太大了,三年下来没剩下几个老人,让你捡了个漏。”
我惊喜交加,高兴得像个傻子。
我晋升副主编的第一个任务是去采访本市的著名企业家,陆杰,他的公司已经完成了第二轮融资,目前准备在z市大范围的建设基础公共设施。
他的办公室不是很大但并不让人感到拥挤,像他本人一样,进退有度,让人与他谈话的时候感到很舒服。
在问完他所有的问题后我关上了录音笔,对他说:“冒犯了,我能再问您一个与今天的谈话无关的问题吗?”
他爽快的回答:“当然可以。”
于是我问:“您的女儿,陆晚禾现在在哪里?”
他露出一丝疑惑,“她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啊。”
“可是我采访她的时候得知,美国已经研制出治疗她所患的病的药了啊。”
“哈哈,怎么可能,你被骗了吧,这种药直到现在也没有被研制出来啊。我们去美国是因为她说她想葬在美国。”
“唔……原来是这样,那您能告诉我您女儿的墓地在哪吗,她是我第一个采访的人,我想去看看她。”
陆杰迟疑了一下,仿佛在我的眼中看出了什么,我也没打算隐藏,藏不住的,然后他点了点头,“好的。”
我走出他的公司大楼,手里攥着一张纸条,上面有他给我写的地址。
其实根本就没有研制出那种药,晚禾骗了我,我几乎不用深思就可以想到理由,她大概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害怕自己去世以后我想不开吧,她还说自己想葬在美国。她到底骗了多少人啊……
这是我这辈子被撒过的最温柔的一个慌了。
后来我抽了时间去了一次美国,按着陆杰给我的地址找到了她的墓地,那是俄克拉荷马州的一个巨大的庄园,里面种满了板栗树,我捧着一束花站在她的墓前,突然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她时拿的那朵花。我把花放下后,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墓碑,有很多想说的话,但是却一句说不出来,最后我只是对她说:“我好多啦,放下喽!”
然后我伸了个懒腰,看着延伸向远处的草地,我几乎可以想象出晚禾在上面奔跑的样子。她几乎干净到透明的皮肤还有飘起的长发……
回国以后我还有一天的假,于是我去学校看了我弟弟,中午又去见了老郝一面,他正和阿姨下围棋,然后留我吃了一顿饭。我下午又去c市见了强子一面,他的茶庄已经开的很大了,我们说了很多。
回到z市以后我突发奇想的想去以前住过的地方看一看,于是我走过去,结果还没到,就在外面的花店停住了脚,那个花店的女孩的头发已经很长,而且被染成了金黄色,在太阳的余晖下上面像是流动着阳光。应该是快要打烊的吧,她正在清理着屋子外的花。
我走过去,小声的问,“可以晚点关门吗?我想买一朵花。”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当然可以,你想买哪种?”
“表白用的。”
她低头在很多花中抽出一支紫丁香递给我。我接过花,然后说,“它真漂亮。”
她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是啊,真漂亮。”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