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天下只有三分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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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消遣是又读了一遍《围城》,重温了不少毒舌技巧。同时感慨,一个人得优秀成什么样,才能像钱钟书一般,刻薄起来百无禁忌,清高得尾巴翘到天上去。

钱老要是活到现在这个年纪,愿意纡尊降贵上《脱口秀大会》,绝对秒杀杨笠一干人等。杨笠顶多谈谈男女对立,钱是把整个宇宙都不放在眼里。论人性的幽微吊打呼兰,讲中年的困顿碾压Rock,说起生活的辛酸,更没何广智什么事了。

讽刺是一门艺术,骂人不带脏字需要强大的文学功底,钱钟书在这一领域已然登峰造极,具备在B站开堂授课、广收门徒的本事。

学成之后,形容熊孩子长相寒碜,不用说贼眉鼠眼,而是眉毛高高在上,跟眼睛远隔得彼此要害相思病。描绘女孩子穿着暴露,不挑明赤身裸体,而是熟食铺子,或者局部的真理。刻画妇人长相平凡,不再是五官寡淡,而是纤眉细眼小鼻子,像一把热毛巾擦脸就可以抹而去之。

当然,刻薄完以后,记得及时找补,表明自己并未来得及细看,因为对于丑人来说,细看是一种残忍。

感觉钱钟书写这本书,不是想讲一个故事,更是要打一场嘴炮,把生活中所见所闻的虚荣肤浅之人,换个虚拟阵地使劲嘲弄嘲弄。文人聊发少年狂,古今中外哲、史、文、理无一幸免,更不论男女。

方鸿渐绝对是现实小说里的最惨男主了,没有之一,毫无主角光环,被作者十八般武艺挖苦得体无完肤。及至拍成电视剧,连气宇轩昂的道明叔,都挽救不了他的狼狈和猥琐。

但是他又有什么错呢?不过是万千普通人的缩影罢了。不求上进、漫无目的、愣头青且怯懦不堪。年少不知富婆好,错把意气当个宝。

装模作样留了趟学,买了张假博士文凭,依靠岳丈在银行混饭,依靠情敌去内地谋生,不擅人情世故,均被排挤出局。

事业境遇每况愈下,婚姻生活一地鸡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这是大多数郁郁不得志困苦人生的真实写照。

小时候很好奇,这样一个拿不出手的人,竟然引得女博士苏文纨、热辣似火鲍小姐、活泼少女唐晓芙和工于心计的孙柔嘉争相亲睐,差点没掐起架来。

虽然一个绿茶、一个白莲花,一个露水情缘,只有唐晓芙,摩登文明、天真烂漫,还因为误会重生,成为镜花水月一场。

长大了渐渐明白,人人都有方鸿渐的一面。寒门难出贵子,底气不足难免露怯,又因为见识过三分月色,不愿意随波逐流,变成了一个眼高手低、自我拧巴的人。

难得的是他一直保有善良和心软,加上一副好皮囊和天生的能言善辩,在一众魑魅魍魉中脱颖而出,成功吸引以上女人的目光。

鲍小姐爱他人模狗样和出手阔绰,不失为旅行中消遣的伴侣。苏小姐把爱情看得名贵,过了挑三拣四的年纪,矮个子里拔将军,有意给鸿渐一个机会。

唐小姐天真活泼,和他聊得投契,又都一股子调皮劲,渐渐动了心。孙小姐计算着给自己找个丈夫,看中他心软好摆布,以为千方百计嫁给他,以后任自己呼风唤雨。

个人有个人的盘算,唐晓芙例外。唐小姐想要纯粹的爱情,但爱情是昂贵的奢侈品,方鸿渐因为荒唐的过往丧失了购买资格。他瞧不上苏文纨的虚荣市侩,却落入了孙柔嘉精明设计的圈套。

婚后方鸿渐越混越差,从香饽饽变成了冷馒头。俩人发现对方都不是婚前想象中的模样,怒火中烧,再加上贫贱夫妻百事哀,更是争吵不休、后悔不迭。

围城里最经典名言是类比婚姻,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看了方鸿渐和孙柔嘉的相处之道,伤人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分分钟要动手掐死对方,还有人想闯入围城也是见了鬼了。

还是赵辛楣通透,苦恋苏文纨二十余年后,一觉醒来发觉黄粱一梦,立刻清醒过来:“我觉得不必让恋爱在人生里占据那么重要的地位。许多人没有恋爱,也一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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