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3-17

            中秋夜@觀塘海濱花園

        賞月、瀏覽維港的對岸、看年輕人三三倆倆的坐在木地板上、聼小孩嬉戲的歡笑回蕩在晶瑩的夜空裏。

        夜已深，颱風帶來的雨剛剛停歇，還來不及遠走的雲兒拖拖依依的散佈在星空裏，月兒含羞地躲在雲後，旁邊帶有一兩顆星星，因爲維港的燈火，月和星星都朦朦朧朧的，沒有了兒時的清輝和想像。暑氣暫時消退，不為仲秋的時分，只是風和雨洗刷了這人間，清爽而乾淨。夜的風，海面上吹來，涼爽還帶點寒意，維港的海幽幽黯黯，更因爲對岸的輝煌而顯得神秘。空氣裏沒有塵煙，夜的燈火照亮了海那一邊的偉岸，連綿群山的頭上像是誰隨意的劃過了幾筆水彩，落下的雲彩璨爛似黃昏的光景，這油畫一般的夜的光影如水一般的凝凝的真實的攝入眼簾，仿佛一伸手便能觸碰，仿佛一揮手便能攪出新的圖畫似的，在心的底處、在光影的起舞間、在夜空的歡樂裏。

        人常說：千里共嬋娟。月，只是一輪的白色飄逸在遙不可及的遠處，各散東西的人因著各自的喜、悲、哀、愁而賦予月兒不一樣的傳說和緣由，古人吟詩唱月良有以也，今之人可也有唐人張九齡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豪情。海邊花園的木地板上的男男女女，盡情地遊玩著月夜的風華，空氣中也流連著絲絲的甜言蜜語，情人的眼中氾濫了夜的風情，一簾幽夢似的年華起起伏伏、高高低低的流傳著情感的樂章。花圃裏的忘憂草正燦爛的開好了蛋黃色的花，巴西石蒜一叢叢的撐開了葉片鋪滿了長長的花圃，踩上地毯似的藎草裏，全然不顧夜的露水點點滴滴。今夜花草不再主宰人的星空，就連桂花樹的影子也懶得尋找。古樂府時離人各在南北，只能採擷一枝蓮花共對明月，相思的煎熬沸騰了良人的五臟六腑；嫁作賈人婦的娼女梳裝了行頭，佇立在閣樓上，望蘭台路上楊柳依依，內心哀嘆流失的年華在明月的樹梢上；幽閉深宮的婦女沐浴著滿瀉的月華，嗚咽無語的站立在清涼的宮階上，看無奈的青春從額頭的皺紋裏悄悄滑過。爰有諼草？爰有諼草？可以麻醉女人的心。

        今夜，我們該喝點酒，叫平常滿載的心卸下重負。古人秉燭夜遊、李白桃園聚會、蘇軾夜遊赤壁，先人既已知道陶醉時光，返樸歸真，盡享大自然的豪情。孔子不也因弟子的夏至日擕女遊春、沐浴夏水、潔盥而冠的理想而稱羨不已嗎。今夜，月色檸檬，光華凝碧，我們就徒步穿越繁囂、遠離喧嘩，追隨古人的韻味，坦蕩在月華如水的悠悠海岸邊。

        今晚的月，隔了重重的白色的紗一般的雲層、濃濃的露水、層層的煙靄，還有遠處的輝煌的光影，月兒遠了、小了，彷佛初長成的豆蔻少女害羞的臉，在飄移的雲層後躲躲現現，月的光隱隱逸逸，也許沒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效果，但我們也寧可不理月光的。在對岸觸手可及似的那一幅夜裏璀璨的光影畫中，在海上閃爍燈影的郵輪中，在此時此刻的戀人們的燭光裏，在嬉戲追逐的孩童的歡笑聲中，我們感受得到這普天的歡樂。仲秋的涼意未曾到來，但夜的微涼也能撫慰我們此刻狂躁的心。

        借著月光燈影，在花草的閒暇裏，也曾細細找尋前人的心跡。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溼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是落誰家，今夜有丁點的失望吧，沒有桂花也沒有了唐人王建的遐思。許多年來，曾在家的後院看月亮、曾在海灘邊追逐月圓、曾在旅途上的巴士窗邊數無數樹梢頭上掠過的月兒的臉、曾在酒店大堂的大理石地面上看透過落地玻璃撒下的月光、曾在無眠的夜裏百無聊賴的凝視月上的陰影去辨認吳剛嫦娥的傳説，也曾在西湖的邊上瞭望微波瀲灧裏月的嬌柔。人說月色是相思、是離人的寄託，淡淡離愁裏，唯有月亮是彼此的依靠、彼此的目光的聚集點。離人的思緒是永恆的主題，多少的歌詠、多少的詞賦，依然無法揮發出完全的情感。李後主說：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我們心中的思緒也一樣的綿遠流長吧，就著今晚的明媚月色，沐浴著子夜的冷霜晨露，讓思緒空空如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