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尽情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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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文系简村夜话专题推荐，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电影《人工智能》里大卫被人类遗弃，裙子姑娘并非被抛弃，她只是被父亲遗忘在某个角落。她是由男人制作出来的一条裙子，白色纱质泡泡袖、青绿色双层阔摆，父亲悲伤或喜悦时便扭动开关，那时她就会翩翩起舞，仿佛一个穿着裙子的小女孩，那么轻快，那么灵动，父亲给她起名叫裙子姑娘。
　　
说起来父亲并不是一个专业服装设计师，也不是一个机器人制造者，她从来没见过母亲，父亲把它挂在透明衣橱里，这个衣橱是父亲专门为她订做的。除了衣橱有点像童话里温馨又明亮的场景，他们住的地方只是一个破旧的垃圾处理站。
　　
春天，裙子姑娘在橱窗里看春风吹树梢，树叶微微摆动。夏天，阳光炽热地照在她头顶。秋天，外面的景色和处理站的颜色一致，都是温暖的橘黄色。银杏树一夜间变黄，叶子飘落，抒写着裙子姑娘温柔的内心，每个白天到黑夜她都在默默等待父亲归来。
　　
冬天，大雪纷飞覆盖大地，裙子姑娘心中的柔软被打碎，她怎么也没等来喝醉之后扭动开关的父亲，也没等来一头栽倒在地上睡着的父亲，父亲再也没回来。就像那个丢失心爱气球的孩子一样，裙子姑娘在橱窗里一直哭，泪水一滴落便结成冰将她一层层包裹起来，冰层越来越厚，直到填满整个橱窗，可她还在流泪，似乎有流不尽的泪水……
　　
春天来了，冰化成水将橱窗冲破，裙子姑娘再也没有等来父亲那双粗砺的双手放在她开关上的那一瞬间。她随着泪水流向不远处的小河里，任流水把她带向何方?
　　
随波逐流地走在属于她的旅途中，她碰到大鱼、小鱼、青蛙、水蛇，还有乌龟，她对着他们点头打招呼，但是他们都不理她。她还遇见了一根挂住她的树枝，当时她简直都以为这就是她漂泊的归宿了。她告诉将她牢牢挂住的树枝，她没有父亲了，她是来找那个为她轴开关的人，如果不能启动开关，她的生命便如同一根枯枝被人随便踩踏，甚至用来当柴火，烧成灰烬，化成烟，袅袅不复存在。她用这个比喻，树枝点点头才算听懂，但是树枝说他并不知道怎样才能为她打开开关，他把她挂住只是因为他一直在这儿等待，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但既然你不是为我停留，那我可以放你走。树枝借着东风的力量轻拂水面，依依不舍地目送裙子姑娘流向远方。
　　
流年随水，融融春日已去，一群水獭在河水中嬉戏赶走夏日的炎热，裙子姑娘正好在他们身体间游走，一只调皮的水獭把她给钩住：“小样，往哪儿跑！”他把她举在头顶，大家闹得更起劲了，争相去抢那水滴嗒嗒的裙子，裙子姑娘着实被他们给吓着了，好半天才弱弱地说一声：“我是来找会为我打开开关的那个人。”水獭们并没有听到她言语，在他们的争夺战里，裙子姑娘已经严重变形，即使这样水獭们仍然没有放过她，玩累了便把她扔在岸边，然后他们一起离开忘记了她的存在。
　　
夜风吹来，裙子姑娘孤伶伶地躺在地上，随水流走的那些日子倒并未觉得寒冷，反倒是这样一个不能动弹的夜晚让她感到浑身空荡荡的，她不知自己已经游走多远，离她曾经居住的橱窗隔了多少个世纪？她身上已经干透，一阵大风吹过，将她劈头盖脸吹个翻身，她听到咯噔一声，她的身子在地上打滚，接着在风中飘起来。
　　
风儿将她送到一扇透明的窗子前，月光下她看清和她曾经的橱窗一样的玻璃，虽然只是隔着相看，但她已经感觉到父亲的气息，那是父亲独有的温暖。她站在玻璃面前看到房间里沉睡的女孩，她的床就在窗户底下，看着她熟睡的脸庞，裙子姑娘也有了睡意，她悄悄地落在窗台安然睡去。
　　
第二天太阳升起，女孩告诉母亲她做一个梦，梦里有一条漂亮的裙子站在窗外向她张望，对她说她会跳舞，她在梦里看到裙子舞动起来，没有胳膊没有腿，可是她跳得多轻盈。
　　
正当她欢喜雀跃跟母亲描述那条裙子，忽然她看到躺在窗台上的裙子姑娘，阳光照在她身上泛着晶莹的亮光。母亲说:这是父亲送给你的礼物。女孩飞快跑出房门把裙子穿起来照镜子，裙子姑娘又一次看到自己的身影，她迫不及待地说：快呀快呀，快扭动开关，我要跳舞。但是她突然发现她的开关按钮已经丢失，她只是一条纯粹的裙子而已，她再也不是那个能为父亲跳舞的姑娘，而且此时她已变得皱皱巴巴，再也不复橱窗里的美丽。
　　
她叫再大声女孩也听不到她声音，她耷拉下来，女孩瞧着镜子高兴得舞动起来，裙子姑娘看到自己又一次轻舞飞扬的身影，两层的裙摆已经全部飘起来，泡泡袖像被风吹得鼓起来一样，满满的笑声洋溢，她看到镜子里的身影，就像看到自己在父亲眼里自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