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巴掌

      人的一生以80岁计算,大概能活29200天,能看700800小时的风景,人们有秩序的活着,以60秒每分钟的速度,从出生奔向死亡。时间流动的顺序,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而我不同的是,过去生命中的某个无意义的瞬间总是不自觉的清晰浮现在脑海中,一段段的重温着过去的岁月。

    (一)差生

      2002年6月,我小学毕业了!

      小学阶段,成绩一直都还算名列前茅,说不上多么优秀,也算是高分毕业,最起码从成绩这一方面看,是圆满成功的!又顺利考上了县里的新华初中,要去县里读书了,又上了一个台阶了!这样的起步,不由得对初中阶段的学习充满期待!希望也能像小学那样,开心、顺利、高分、圆满!

      然而初中的第一节语文课,这个希望就被打的七零八碎!

      语文老师叫王静,第一节课,王老师可能是想在大家都不太熟悉的情况下,活跃气氛,增加好感!好像是提问什么有趣的问题,现场很热闹,跟着起哄的人很多,我坐在第一排最右边,也跟着起哄,因为提问到后排的同学,不自禁的站起来反身起哄~

      突然被呵道:你在干什么?上来讲台!

      王老师推搡着我,怒斥道:上课呢!你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

      王老师:你哪里人?

      我:你不知道!

      “啪”~

      王老师竟然给我一巴掌,这是我始料未及的!说实话,那一巴掌并没有用力,不过是擦脸而过,不疼的!可是当着还没有熟悉完的七十多名同学,这样的一巴掌,尊严扫地!初中刚开场,就翻车了!这一巴掌几乎为我的初中学习生活定了基调!

      我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如果有错,就是比别的同学起哄的更带劲,所以我带有不满的说:不知道!

      我从农村上来县城读书的,心理是有点自卑的。一是不想说出来自己是农村来的,二是也感觉老师真不一定知道我的村镇名,所以不屑的回:你不知道!

      这个回答彻底激怒了王老师,此时需要一种方式控场,不然就更乱了,那一巴掌无疑是有力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然而这一巴掌对于处在叛逆期的少年,那肯定是过激的!难免会引发一些极端的事情!教学经验丰富的王老师当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了。

      下课后,把我叫到办公室,平静的问:到底是哪里人?

    我:徐营镇的!

    王老师:哦!那你和许步赢(也是这所初中的老师)是什么关系?

    我:是我二舅!

    王老师:哦~  原来是许步赢的外甥啊!那今天知道错了吗?

      我:知道了!

      王老师:好!以后注意啊!回去吧!

      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不清不楚,关键还给二舅丢脸了!事实上是多虑了,之后的三年还不断有事情麻烦二舅!

      我心理上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我的小学成绩一直都不错,后来转到姥爷那边的小学读书,依然是属于好学生系列的,姥爷以前是村书记,也是镇上的小名人,我的成绩虽然没有优秀到给姥爷增光添彩,但至少没有给姥爷抹黑,师友在姥爷面前提到我,多是赞美之词!

        班主任也对我多有包容和欣赏,前段时间,成立了小学微信群,班主任看到我写得文章,还说我:你那时候脑子就灵活,能活跃班级气氛,每次作文课,你说几句,大家就有灵感了!

        在这样的小学环境中成长的我,又凭实力考上的初中,必须是想在初中让自己越来越优秀!

      然而被王老师这一刚一柔彻底打垮了,随后朝着差生的方向一骑绝尘,最差的时候考过60多名,与全班最后一名也只剩几个人的距离了,成了家长与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

      如果将初中成绩一路下滑、成为问题学生的事实全都归罪于王静老师,那肯定是偏激了!但是王老师那一巴掌的作用也非同小可。

      这一巴掌打掉了一直属于好学生的自尊,也打乱了我刚进入新阶段学习的步伐,还打碎了我对初中的各种美好幻想!

        以这样的方式出场,在老师和同学们心目中基本上已经为我定了性,这是个顽劣的差生。之后一直想在成绩上逆转大家的这种认识,因为在这种“唯成绩论”的环境下,好成绩就意味着好学生,好成绩就意味着优秀,好成绩能证明太多太多~

        因为活跃而引来了一巴掌,原来初中不能再像小学那样恣意活跃了,也不能像小学那样的方式学习了,跟老师的距离也没那么近了!那该怎样学习?怎样面对各科老师?没有人指导过我,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坠落”。从此,开启了我的差生时代,再也没有翻身过……

        差生的生活犹如过街老鼠,看见家人和老师都是躲躲闪闪,老师看待差生也都是带偏见的。记得有一次班主任数学老师李建兴占用我们的课前时间抄数学题,而紧接着的地理课内容我还没有给组长背完,没背完又要受到地理老师处罚,组长在我后座,我就小声地悄悄背诵着,突然“啪啪啪”,李建兴老师用他的皮手套朝我的头打了三下,说:坐好!抄题!

        转身以后,流下了委屈的眼泪,都不问清楚就打?差生做什么都是不对的吗?被打的没一丝尊严了,好在我脸皮够厚,心态够好,逐渐的习惯了差生的生活,才能活到现在写这篇文章。

       

(二)作文

        从此,王静老师在我眼里就是一位凶恶、严厉的老师,对她的语文课也有些排斥,语文课大家都懂得,你努力学也提不了几分,你偷个懒也丢不了几分的科目。

        但偏偏我对作文课感兴趣,从小到大一直希望能像那些写得好的同学一样,作文被老师定为范文,站起来当着全班人念一遍!不懂是为什么?反正就是有这种执念。

        小学语文老师对我很好,肯定我的成绩,也夸赞我的聪明,但说我作文不大好,当然也没有给我一次站起来给大家念自己作文的机会,就这样在屡败屡战中结束了小学生活!

      到了初中,这种想法依然很强烈,每次作文课,看着那些被老师肯定的同学站起来念自己的作文,很羡慕!奇怪的是,写得好的学生往往也是成绩好的!

      我的成绩不好,又因为王静老师那一巴掌,彼此心理都有点看法吧!所以这点追求也几乎是破灭了!初中这三年是不可能有机会站起来读自己的作文了!

      我初中那会儿,流行订阅学生杂志和报刊,语文有《阅读》、英语有《英语周刊》,好像老师推荐也只有这两本,我都定了!

    《英语周刊》都是英语老师引导着看的,很少自己看。《阅读》就好看多了,有故事、有笑话、有漫画,算是当时一本“合法”的课外读物,有时候不想听课了,就拿出来看,被老师发现了,也不收的!

      有一天晚上睡前翻看了里面一篇作文,后面有赏评,说这篇文章因为作者心理的变化而导致外界环境也跟着变化,通过一件小事,表现的淋漓尽致!

      哦!一般般吧!并不是很喜欢这篇文章,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写法。

      又一次作文课上,心想既然作文没什么希望被老师肯定了,那不如仿写《阅读》上面那篇玩玩,看看王老师是否真的有仔细读我的作文,也看看她是否懂得这种写法。

      作文课是一周一次,一次两节课连着上,第一节评讲上次作文课的优秀作业和讲解这周要写的主题,第二节给大家时间写作文!

      当发作文本的时候,我惊呆了!我看到了老师红色评语竟然和《阅读》上的评语几乎一致,看来王老师是真的每篇作文都有认真看哦!还在惊讶之余,突然被王老师点名要我站起来读自己的作文!

      哇塞!真的吗?

      是真的!我第一次站起来读了自己的作文,由于激动和紧张,读的磕磕绊绊,声音还偏小!读完后,王老师又再次讲解我这篇作文的写法!

        哦~~ !似乎明白了些什么!原来作文不是胡乱写的!原来作文是讲究方法和技巧的!原来王老师对我并没有什么看法与偏见!

        随后看作文就开始关注人家是怎样写的?如何起承转合的?是从什么角度和什么写法叙述的?

      之后我也没有再当着全班同学念过自己的作文,但在每次作文后面的红色评语中,常常被王老师中肯的评价我的写作思路,也常常被肯定!这更激发了我对写作的兴趣!

      新华初中的墙上曾有“教育无小事,事事皆教育” 的标语,这一刻,感受至深!直到现在,依然喜欢写作,虽然很忙,也会在车上、路上,拿出手机写那么一短篇,或者空闲下来的时候,用钢笔写写!能从中体会到很多快乐!

        这一切追根溯源,王静老师是在我写作路上第一个肯定我的人!

     

        (三)写字

      作文课以后,对王老师印象开始好转,对她的语文课也重新点燃了兴趣,上语文课也认真起来。       

      突然发现王老师的粉笔字很好看,那时候硬笔字被各个老师时时强调着:什么一手好字能为自己提升几分,什么字就是一个人的第二形象等等等等。也经常表扬班级里写字好的同学,同学之间也经常互相品评对方的字。

      姥爷看我写字不好看,还特意拿了延哥过去的作业本给我,让我照着临摹,也希望我赶紧把字写好!

      整个环境氛围都在敦促写好硬笔字,但真不是那么容易就写好看的,我也会自己照着字帖练习,没什么适合自己的方法,也不大见效,相信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慢慢就放弃了!

      在各个科目老师的板书中,王静老师的板书是最乱的,内容也是最少的,如果不听课,只看她的板书,那是根本不知道讲的啥!

      但是她的粉笔字漂亮,书写的动作和姿势也很潇洒,常常是左手拿着课本讲课,右手拿着粉笔,背对着黑板写字,根本不看自己写得啥!姿势很酷!用的是行书,经常是一笔写完一个单字,用笔连贯,行云流水!

      印象最深刻的是“静”、“有”两字,一笔写完,真是好看,不禁自己在本子上照着学写起来,课后凭这记忆,继续练这两个字,很快就写会了!

      由此得知,字要一个一个的百遍千遍的练习,才会有效果,然后拿着字帖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解决,不知不觉就积累了很多行书字形,逐渐开始用行书书写作业了!

      后来也成了班上写字最漂亮的人,惹来不少钦羡的眼光,给自卑的初中生活带来了一丝丝宽慰!再后来,走上了书法专业道路。

      然而如何练好硬笔字,还是从王静老师这开始得到启发的!

      生活中很多事情无法简单的用对错、成败、善恶的这种二元对立观来评价。只是看你站在怎样的高度和什么的角度讨论问题,又站在谁的利益立场上思考问题发表言论。

      我没办法由衷的感谢王静老师,因为初中开篇的那一巴掌对我影响很大,蝴蝶效应般的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但我真的也没办法怀恨王静老师,到如今写作与书法依然是我的两大爱好,能不断从这两者中体会到新的东西和乐趣,书法甚至成了我的专业,是要皓首穷经式的去琢磨。 而这两者在王静老师这都有所启发。

      前不久,朋友和我聊电影,讨论如果拍好纪录片的问题。个人的理解是对于纪录片,尤其历史纪录片,不参与任何主观意识与情感,纯纯的记录本身就是很有力量的,就像我们看到百年以前清朝市井的影像资料,就是一台固定机位录的平常百姓生活,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影像中的人与景早已不在,却在影像中活灵活现!忍不住反复观看!这就是纪录片的力量吧!

        王静老师对我影响较大的这三件事,我始终清晰的记得,无法评价其好坏,也无法恶意诋毁或由衷感谢王老师。我像一台摄影机,只能客观冷静的记录着这些早已经过去的事情,理性的叙述,不断回放,感受其中的力量!

      (四)依然差生

        2010年6月,我参加高考。第一场监考老师正好有王静老师,提前一天看考场的时候,发现王静老师正在整理座次信息。

      我上前打招呼:王老师, 好!

      王老师:你是?

      我:我是***

      王老师:哦?

      我:就是许步赢的外甥啊!

      王老师:原来是你啊!怎么还没毕业?

      我:初中、高中都复读了…

      王老师:嗯!那行!我先去忙了!祝你考好!

      王老师早已不记得我是谁了!

      简单的对话再一次给二舅丢人了!

      初高中都复读了,也还是那个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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