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国籍(二)

最后一块鳗鱼寿司刚被我吞食进肚子,寿司店门口的帘子被一个带着黑色手套的家伙撩了开来。他就像早知道我会在里面一样,踩着咯咯响的皮鞋径直的走到我面前,像发现猎物高兴地歪嘴干笑了一下,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了下去。

“藤原泽你认识吗?”

被特意提高音调的日本语,他双眼直视着我,抹着油的头发异常引人注目。我用日语回道: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天成真的死了对我也没有什么好处,这你应该很清楚。”

“我也没说是你干的。”

“要说可能也是你比较可能吧,怎么说也是个日本人。”

他又一次干笑了一下,双手交叉在胸口前,高耸的肩膀让我突然有种压制感。

“你们中国人不是很喜欢耍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吗?”

“中国人?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你确定我是中国人?”

听爷爷说老妈的口音可能是南方人,可对老爸却不清楚。老爸长什么样我已经忘记了,然而老妈留在我脑海里的永远是一张哭泣的脸。在五岁之前我和老爸还有老妈生活在横滨,我们一家都是无国籍,原因是什么我也无从得知。在五岁那年,老爸在一处工地做黑工被上层砸下来的钢筋砸成了肉酱,当时工地的负责人为了逃避责任让人收拾了老爸的尸体,事后只给了十万圆老妈当了事。老妈从那之后变得神经兮兮的,也是那时起一张哭泣的脸对着我好几个月,而我能做的就是跟着老妈一起哭。

两个多月后,我被老妈送到了一个做工匠的老头那里,老头说辈分之分,我应该叫他爷爷。爷爷早年因为帮一些在日本的外国人办理过签证之类的事情被很多像我们那样的无国籍人士找上门请求帮忙;老妈也只是听别人说的。在老妈带我去到爷爷那、他早已经不做那一行很久。当时老妈塞给了爷爷十万多圆请求他收留我。爷爷一开始并没有答应,但看到老妈精神有些不正常只好答应暂时收留我。从那以后老妈就再也没有出现。我到爷爷那的一个月后有人在横滨的海面上发现一具尸体,因为腐烂严重认不出身份,爷爷认为是老妈的可能性很大。

直到五年前爷爷去世我才从横滨来到了新宿这个地方。说起新宿,这家野郎寿司是我在新宿吃的第一顿,记得当时是天成带我来的。

“也对,你就是无人认领的流浪狗,整天哈巴着尾巴到处找主人。”

“新野,你说话别太过分了。”

我大声叫喊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握的双拳重重地锤到实木板的桌面上。这样对持吵架的情况可能在歌舞伎町已经没有新鲜感,可大声的叫喊还是吸引了店里的人们。

站在新野身后两名西装笔挺的手下往前趁了一步,眼神死盯着我摆出一副随时打架的姿态。

“麦,别那么激动,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新野说得对,这不是我的作风,我冷静地坐回到位置上。

“我也是上个星期在健太那听说的,不过我倒好奇到底是哪一帮人请来杀手要干掉天成。”

“你觉得会是谁?”

“是谁?谁都有可能吧!不过我看谁都不希望在他们还没有准备好怎么吞併掉天成的东西前就让他去死。”

新野冷冷地笑着,耸耸肩放低了眼神,从我放在桌面上的手一直扫视到和我的眼睛对视。

“听说你最近帮一个女人承当了一笔账,现在应该很急钱用吧?”

“那是我自己的事,我又没偷没抢也不算犯法。”

“不犯法!明秀到我的场去放货了,听说货是经你在林木那拿的,我知道你最近和广东仔走得很近,想不到你连毒品都碰了——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让麦变成这样。”

“我可没碰那毒品,只是介绍人而已,至于明秀去你场放货我可管不了。”

“明秀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天成的事我想麦你可能知道些什么吧?”

“我凭什么就一定知道天成的事,那家伙可没少花心思让我消失。”

新野站了起来,一副正派商人的姿态,对着我说了句:”我希望麦有什么消息可以告诉我一下,我懂你的规矩。”他说完转身带着那两名手下走了出去,我很不爽地推了一下面前的盘子。里子看到新野离开后马上跑了过去很关心地问道:

“麦君没事吧?”

我勉强笑了笑摇头表示没什么事。心情一下子被新野这家伙打乱了,带着些许的烦躁走出了野郎寿司店,门口吹来一阵凉风,灰暗的天空变得更加漆黑,歌舞伎町的霓虹灯开始闪烁着属于不夜城的光芒。街道上有些冷气的流动,看样子夏季快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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