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心安

林庸坐在自己的办公室,盯着电脑上的报表眉头紧锁。

他从家里搬来的hifi音响小生的播放着古典乐。这套设备是是林庸早年攒下半年工资才购置的,极简的音响架上放置着一套观感厚重的CD音源加前胆后石的功放,一对早年口碑极佳的二分频书架箱,放置在哑光黑漆,金属质感的音箱架上。

办公室的窗帘半掩着,光线刚好让开音响区域,留下播放设备上的led显示条和胆机上的电子管在阴影下闪烁发光。

轻轻的音乐从轻轻的阴影中传来,再参入轻轻的微光闪烁,有声的旋律把空间抚摸出无形的静谧,林庸需要这种感觉。

门外传来蹡蹡的高跟鞋走路的声音,然后几声不算温柔的敲门声打破了林庸的静谧,林庸面色微微烦躁,然后用手抚了一把脸,把紧锁的眉头搓开,对着门口说:“进。”

王晓丽蹡蹡的走了进来,依旧是浓妆艳抹。

林庸和颜悦色的问:“什么事?”

“林总,家里的事可以跟你聊聊吗?哎……心里有事,工作都不能投入。”

林庸瞅了一眼王晓丽,今天王晓丽穿着绣着花的黄色衬衣,镶着亮片的绿色短裙,五官姿色中上,身材尚可,唯一比较亮眼的是一双还算好看的腿,不过今天却穿着土色的丝袜,脚踝处还能看到一条绳编的脚环,最让人难受的是它竟然被套在丝袜的里边。

林庸很想问问王晓丽,她此刻应该在做什么?客户维护进度和收款进度完成了多少?本周目标完成了多少?就目前的目标差额她有什么解决方案?

而他最想问王晓丽的是,她到底脑子里钻进了什么,才会让她来找自己在工作时间聊家事。

林庸觉得王晓丽很艳俗,说话方式艳俗,穿着艳俗,装扮艳俗。如果是前台小妹周晓晓来找自己聊天多好。

林庸还是摆着笑脸说:“坐下说吧。”,没办法,毕竟自己还处于需要和团队成员增加熟悉度的阶段,自己刚入驻这家公司不到一个月。

王晓丽在林庸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坐下,林庸递给王晓丽一瓶小瓶装的矿泉水。

“林总,你的办公室布置的比王总强多了,你看这沙发,你看这家具布置,还有这些绿植,对了对了还有音响,看着可有文化啦,一看就是有品位懂生活的人。”

林庸心里升起几分得意,并侧了侧身,避免目光直接扫射到王晓丽那双有点微微张开的土黄色丝袜腿。林庸心想,王晓丽业绩高,除了喜欢和同事抢业绩之外,也跟她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中上的姿色分不开,尽管艳俗了一点。

“晓丽,家里怎么了?直接说吧。”

王晓丽脸上露出几分忧伤,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我可能要离婚了。”

“发生什么事了?没有和解的余地?”林庸知道自己这一问,这场谈话短时间内结束不了了。

王晓丽声色并茂地讲述了一通,中间偶尔抽泣,林庸适时递上纸巾。

王晓丽和她老公,十七八岁就开始恋爱,谈了恋爱五六年走向婚姻,结婚之后生育一子,表面看起来小家庭凑凑合合,其实小两口经常拌嘴吵架,偶尔动手。王晓丽和老公教育程度不高,对于两个家庭的一些亲戚来往互相不满意,又没有能力和胸怀互相消化这些情绪,久而久之,吵架更加频繁,昨天晚上,小两口惊天动地的干了一架,儿子的哭声引得邻居报了警,小两口被民警劝停,王晓丽思前想后,准备离婚。

王晓丽讲到激动处,直接把上衣扣子解开两个,把领子扯到肩膀以下,让林庸看昨天老公在自己身上的杰作。

林庸心想这个女人真是泼,竟然二话不说解扣子,然后林庸看到她肩膀的伤口,确实触目惊心,看样子那些淤青的面积只是冰山一角,往王晓丽后背方向,还要连绵不绝。

王晓丽擦擦眼泪,系上扣子,稳定一下情绪,问林庸:“林总,你说我该离婚吗?”

“虽然我很同情你的处境,但是就像我在第一次跟你们培训的时候说的,人一定得自己选择,你不能靠别人的建议行事,因为别人不会替你承担选择的后果,和替你享受选择的红利……”林庸觉得自己不能给出建议,让她离?这个锅林庸不背,让她不离?这个女人又会对着林庸抱怨自己的老公一通,谈话一时半会休想结束。

王晓丽抛出来的山芋被林庸扔了回来,她感到很落寞:“林总,那你说,我能不能再找到一个,对我好的,不和我吵架的老公?”

林庸想了想,突然觉得这是一个好问题,倒是可以借着这个问题梳理一下王晓丽的工作。

“那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们都知道程经理经常被他媳妇欺负……恩……怎么说呢,也不算欺负吧……”

王晓丽点点头:“那就是欺负,天天吵他,只会问他要钱,从来都不给程经理好脸色。”

“呵呵,好吧,那你觉得,程经理受欺负,和他媳妇是谁有关系吗?”

“那肯定有关系啊,他媳妇……也不对,程经理天天看着软蔫蔫的,谁当他媳妇都欺负他,林总你都不知道,就咱们公司还有几个人天天欺负程经理,看他天天受气又软蔫蔫的样儿,我都替他生气!”

林庸心想,我当然知道,我还知道你是最欺负他的人。程经理是王晓丽的顶头上司,是林庸的直属手下,因为脾气好,在这个行业有很多人脉,总能搞到一些偏门的资源和信息,公司让他当经理的考虑不是能力,这个人基本上没有管人的意愿和能力,主要是想利用他身边的资源。

程经理每个月收入还可以,以王晓丽为首的团队成员,经常会在发薪日拽着程经理,美其名曰部门团建,领导要关爱下属,程经理也乐呵呵地总是顺从,吃饭喝酒不说,KTV、酒吧、迪厅,都是他们的团建场所,平日里还要给王晓丽他们偶尔搞点零食啊什么的福利,加上补贴家用,程经理信用卡债台高筑,成了典型的负翁。

然而,你如何对待他,他都不生气,平时走路夹着膀子,哪儿有一丝经理的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行业里他总能搞到资源。

林庸说:“对,我也是这样觉得,程经理的媳妇,不管是谁,都会欺负他,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王晓丽有些错愕:“为什么呢?”

“每个人的想法决定了行为,行为决定了结果,他周身的各种因素加总起来,可以看成这个人的磁场,你会看到有的人总能交到好运,有的人的生活里总是充满麻烦,而有的人……”

王晓丽不傻,问林庸:“那林总,你的意思是说,我这样的人找不到好男人了?”

“我没有这样说,不过我猜想,你的老公和你吵架,是不是跟你的磁场有关?你想过自己的磁场是什么样的吗?”

当王晓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有很多词汇蹦出来,比如活泼、性感、善良、聪明之类的。自己应该是具备这些素质的,不性感怎么会有那些中年男客户爱找自己喝茶;不活泼怎么会销售业绩这么好;不善良怎么会每次程经理在酒吧喝醉吐槽自己媳妇的时候,自己陪着他把点的酒全部喝光和他聊天,并将他媳妇的劣迹分享给团队小伙伴,让大家都和程经理同仇敌忾一起吐槽他媳妇;不聪明,怎么能左右钻营,抗起生活的重担。但是王晓丽聪明的没有把这些说出来,而是诚恳的问林庸:“我……没有想过。”

林庸好像看懂了王晓丽的思考量,缓缓地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比较喜欢争?”

“争?”

“恩,争抢的争。”

王晓丽好像有点明白了:“你是说,我爱争,所以我身边就会有吵架?我没有争啊,我觉得我很善良啊。”

“我承认你善良。”林庸顿了顿,心里想了想自己刚才这句话违不违心,然后想通了,违不违心不重要:“但是我必须客观的告诉你,你确实爱争,爱争不代表你不善良,只能代表你……恩,怎么说呢,比如说狮子觉得羊的肉是自己的,但是羊不觉得是这样,但是并不代表狮子不是善良的,只是狮子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侵犯羊的利益。”

王晓丽好好想了想,说:“可能是吧,有时候我跟同事也会争吵,他们觉得那些我的单子是他们的……”

林庸心想,那本来就是人家的,还用粉饰这个事实?销售部差点因为这个事情崩盘,自己费力跟每个人梳理权衡才安定下来。为什么团队里能力强的人往往都不是省油的灯?能赚钱的都是惹事精?

“这些只是我的看法,我只能直白的说给你,不去掩饰什么,还需要你自己去判断,我的判断是你性格里有争的成分,会让别人跟你争吵,所以想避免这些,还需要个人修行。”林庸尽量克制自己的说辞。

“好的林总,那我回去自己想想……”王晓丽有了退意,她想找的不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来解剖自己。

“那你家里的事……”

“我想请两天假,这次真的要离婚了,先离了,自己先静静吧,就像你说的,我自己修行修行先。”

“也好。”

王晓丽离开后,林庸接到了老婆于潇潇的电话,要他一个小时内开车回家,接上孩子和姥姥去城市中心一个商超里的亲子娱乐场。

林庸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十分,还有大约两个小时下班,今天的事务清单还没有完成,而且晚上要参加公司聚餐,这是林庸加入这家公司的第一次聚餐,不能缺席。

林庸想到孩子的姥姥,眉头再次皱起,无奈的把电脑上的表格存档,答应了下来。

林庸走出公司前拎着包在公司四下转了转,除了王晓丽在工位上失魂落魄,其他的员工状态尚可。他简单问询了两个员工的工作进度,说了一些加油的话,缓步向公司门口走去。

周晓晓看到林庸走来,起身向林庸微笑问好:“要出去嘛林总?”

林庸眼光看似无意地在周晓晓的身型上扫了一眼,心想果然年轻的女孩子比王晓丽的腰身要好看的多。周晓晓作为公司前台,公司对其有着装要求,修身的深色工装掩饰不了她青春逼人的气息,五官精致,乌黑柔顺的头发束了起来,最好看的不是洁白的脖颈,而是眉眼里泛着的那汪清澈如水。

林庸对周晓晓说:“晓晓,这天天人来人往,你每次都起身微笑问好,也挺辛苦。”

周晓晓保持着微笑,率真道:“没事的,公司要求是一定要做到的。”

林庸点点头,林庸到公司之后给周晓晓布置过一个任务,每天早上十点钟,要准时检查公司各个角落的卫生,并在十点十五分把不合格的卫生区照片发到公司微信群。周晓晓用便签纸记下,贴在电脑屏幕的右上角,从此,每天十点十五分,公司群就会有照片上传,几乎分秒不差。

林庸走向车子的步伐好像故意在放慢,坐进车内,第一时间没有发动车辆,点燃了一根烟,想了想,又来到车外。毕竟车里经常吸烟,会使车里味道难闻起来,而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好像挺喜欢到了小区之后,在车里抽会烟,呆坐一会儿。

烟雾缭绕中,林庸似乎看到周晓晓的容貌身型,林庸抽完最后一口,用手拨开面前的烟雾,周晓晓随烟雾一同散去。

林庸看了看时间,聚餐在七点钟开始,中间自己会有一个小时的私人时间,他决定去城市中心的滨湖公园坐一会儿。车辆行驶的时候,脑袋里蹦出两个想法,一是得跟于潇潇再次商量一下,让她赶紧去学个驾照,毕竟自己会越来越忙;二是开始刻意的让自己去回忆自己家庭中的幸福,避免周晓晓的影子再次袭来,想来想去,想到自己可爱的儿子,林庸嘴角上扬了一下。

而且,自己总归要比王晓丽幸福一些吧。

公司聚餐地点选在一个口碑不错的中型饭店,王总定了一个二十人台,公司目前人数刚好十八人,大家戏称自己也是创业十八罗汉,不过这个称呼还需要多多宣导,因为目前只是王松和林庸在说,别人附和而已。

王松是林庸的哥们,在王松的强力邀约下,林庸加入了这家创立不到半年的公司,并用资金入股,两个人一个老总,一个副总,有模糊的大致分工。

席间统筹交错,刚开始王松领酒,所有喝白酒的四口干掉杯中酒。然后林庸倡导新的公司酒桌文化,就是喝酒的时候,喊人不喊职称,不谈工作,总之一句话,兄弟们喝起来。

直到程经理瘫软如泥,王晓丽状态依旧良好,王松提议换场子,去ktv继续嗨。

出饭店门之后林庸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报告一下情况,抓着手机屋里哇啦说了好久,挂掉电话长出一口气。

王松问:“咋,弟妹不放心你?来来来,我跟她说。”

林庸看着王松醉醺醺的样子感觉好笑:“搞定了已经,ktv我怎么能不去,我来公司第一次聚。”

王松和林庸在ktv领着大家拼命的喝着,跳着,然后每人献歌两首,俩人对视一眼,很默契的对大家挥手告别,他们知道自己离开后,这帮家伙会玩的更开,王松走之前宣布明天早上上班时间推迟一个半小时,大家尽情嗨,所有人欢呼雀跃。

走到外边,凉风一吹,林庸开始上头,脚步软了起来。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林庸鬼使神差的给周晓晓发了条微信:“你玩嗨点,哥先走了。”

不一会儿周晓晓回了一个笑脸表情。

林庸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下的出租车,如何付的钱,如何从小区门口走到电梯间。

他伏在电梯门旁边的墙上站了一会儿,伸手按开了电梯门。

隔着家门林庸好像听见屋内有剧烈的说话声,他好不容易摸索出来钥匙,拧开了房锁。却一个脚步没站稳在门口处瘫了下来,一屁股坐在屋内瓷砖上,屋内的争吵声像巨浪一样涌入自己的耳朵。

一只不锈钢餐盆向自己的脑袋飞来,林庸脑袋受到一击,不过此时的他周身神经是麻木的,并不觉得疼。

屋里的两个人这时才发现林庸回来了,只是向门口扫了一眼,又继续投入到刚才的争吵,林庸强逼自己的脑袋清醒一点,扶着墙一点点站起,就像一只爬墙的毛毛虫。

终于把门关上了,不至于声音引来邻居们的注意和嚼舌。

林庸小心翼翼的走到卧室,看见床上的儿子在酣睡中,没有被影响,心中稍微宽慰,俯身亲吻了儿子的额头,走出了卧室。

林庸转过脸来的时候,熟练的将自己的表情调成笑容模式,经过刚才的刺激,他的酒已经醒了一半,不过他的脑袋命令身体要继续醉下去,因为这样就可以免去很多麻烦。林庸的丈母娘十分挑理,不过林庸想,她还不至于对一个醉汉挑理。

这对母女之间的争霸赛,林庸实在不想参与,但是他明白这是一场持久的赛事,而且随着时间的累加,比赛的激烈程度会不断升温,得有一个裁判出来喊停,而且要喊停的很艺术才行。

很多事情需要结婚之后才知道,比如自己的媳妇儿从来不会做家务,自己的老丈人在这对嚣张跋扈的母女面前形同虚设,索性就从不作为。

家里的场景映入眼帘,电视机上挂着几片孩子的内衣,沙发上三分之二的地方堆着洗完没有收拾的衣服和床单,地上扔着一些抱枕、塑料盆、纸抽等用来撒气的道具,当然还有门口击中林庸的那个凶器。

至于母女两人和孩子的晚饭,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在商场解决的,这娘俩都不会做饭,自从丈母娘搬到家里来住,每到饭点,还未退休的老丈人会从单位赶到自己家,帮她们做好饭。

此刻媳妇儿于潇潇坐在目前只能坐得下一个人的三人位沙发上对她老妈怒目而视,而丈母娘则隔着木质的茶几,站在对面指着于潇潇喋喋不休,斗志昂扬。

林庸把目光从家里混乱的环境上离开,专注到两个人身上,看着瘦小的丈母娘手舞足蹈的样子,林庸心里浮现出孙悟空摆弄金箍棒的形象,借着酒劲,一个没注意,笑出声来。

丈母娘立马察觉,向着林庸质问:“你笑什么!”

“妈,消消气,气大伤身,我替你说潇潇。”林庸继续满脸堆笑。

林庸拖着醉体想要把媳妇拉起来,嘴上说着:“怎么又惹妈生气了?来来来,起来,让妈坐。”

于潇潇倔起来的时候,脾气和力气都是很大的,林庸的身体使不上劲儿,没有成功把媳妇拉起来。

于潇潇甩开林庸的手,气嘟嘟的说:“就你会做人?你不知道哄媳妇?你咋不说她惹我生气了?”

“好啦好啦,乖,不管怎么样,你是小辈,妈是长辈是不是……”

“长辈就可以不讲理?!你自己也说过妈不讲理!你现在怎么不说了?”

林庸心里极度尴尬,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此刻他最希望的是能喝一口热水,洗洗美美的睡一觉。

“你看你,我啥时候说过……”林庸冲于潇潇眨眨眼,示意她稍微示弱,赶紧结束这场争霸赛。

丈母娘的脸已经铁青了,突然爆发:“我就是不讲理!我什么时候讲过理!我没有你们上过大学的人讲理!你娶了我女儿就是教她怎么给我讲理的是不是?你嫌我这个丈母娘胡搅蛮缠是不是?”

林庸赶紧安慰:“妈,怎么会,潇潇她说的是气话……”

“你就是说过!”于潇潇语气坚定的说。

于潇潇和她妈的战争,总是起因不明,在林庸没有娶于潇潇的时候,于潇潇的爹遇见这种情况都是躲得远远的,要不就会引祸上身,后来于潇潇的爹还将这个经验分享给林庸,林庸经过几次试验后觉得他真的很有先见之明,但是如果正常发生在自己家,林庸不能不管。

丈母娘搬过来一个月了,理由是怕外孙受苦,这一个月时间,林庸家几乎没有消停过。

丈母娘冲着林庸吼道:“林庸!你都教我女儿了点啥?让她天天跟我吵架!你居的什么心?看不起你丈母娘!欺负我女儿!教坏我女儿!”

对于这对母女,可能争吵是日常所需,吵架对象不重要,吵架原因不重要,只要在吵架就可以。

“妈,你消消气,明天你再吵我,吵我啥我都认,你看时间也不早了,孩子都睡了,邻居也睡了,你看看我喝成这样,你让我也先睡吧,啊哈哈……”

于潇潇听见喝酒,立马怒道:“有家你不回!在外边喝酒!喝完酒还去ktv!去ktv找谁鬼混去了?我可是听说了,你们公司那个王晓丽,天天化妆化的跟个妖精一样!”

丈母娘立马追问:“林庸!我家于潇潇嫁给你亏待你了?你还在外边鬼混!看着你老老实实的,原来花的很啊!那个王晓丽是谁?明天我就去你们公司找她!”

林庸苦笑不得,丈母娘如果真的去公司闹一通,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去带团队。

“妈,你听我说,没有的事!我发誓,没有的事!这不是刚到公司第一个月吗,这第一次聚餐我肯定要全程参加的……”

林庸深知,此刻这个话题必须马上打住,面前这两个人都是能脑补出来神仙剧情的人。

几个月前,电视节目上播放了一个关于儿童拐卖的案件,林庸的丈母娘看到之后夜夜难以入睡,然后这个老太太想了一个办法,平时睡觉做家务,都用一根绳子绑在自己手腕上,另一头,则绑在孩子手腕上。后来林庸拉着老丈人几番劝阻,才把绳子去掉。

面前这两个人,也是一句玩笑都开不得的人。

有一次,老丈人请老友喝酒,席间谈笑风生,丈母娘不在桌上,林庸帮忙倒酒之间忍不住问老丈人为什么今天这么健谈,跟平日里简直两人。老丈人低声告诉林庸:在你妈面前一句玩笑都开不得。然后坏笑着跟自己女婿碰了一杯酒。

于潇潇长于这种环境中,自然也是开不得玩笑,而且没有解读玩笑的脑回路。林庸有一次带着媳妇和儿子回老家,看见二姨家的一条狗,林庸笑着告诉于潇潇:这个狗也叫乐乐(林庸儿子小名乐乐),不过这个小狗叫王乐乐。于潇潇问林庸为什么,林庸说因为二姨夫姓王(当时姨夫不在家)。等林庸带着老婆孩子离开二姨家的时候(姨夫已经回到家),于潇潇跟乐乐说:乐乐,跟王乐乐再见。林庸顿时尴尬万分,从此再也不敢开多余的玩笑。

于潇潇听见林庸的解释,立马开怼:“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你天天在外面,谁知道你都在搞什么!反正我听说那个王晓丽不是什么好鸟!”

林庸强忍着怒气,认真的对于潇潇说:“我在外面,搞的是工作,我得把家撑起来,潇潇你不要胡思乱想。”

“你挣了几个钱?”

“一切不是都是从零开始的吗?我刚进入公司啊。”

……

……

一场没有营养的争吵持续升级,这次是母女二人开始对着林庸撒气,林庸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尽量就一些敏感问题解释和回答,心里疲惫不堪,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喉咙里干燥的有一种撕裂般的痛感。

恐怕这对母女已经不知道她们为了什么鸡毛蒜皮的事争吵起来,但是他们此刻对着林庸疯狂输出,倾倒滔天的委屈,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源自于面前这个人。

于潇潇激动之下扔了一只碗,刚好砸到林庸最喜欢的一个景观石上。石好似一座巍巍的雄山,此刻山顶被碗击掉一块。

林庸终于忍不住了:“于潇潇!你过分了!”

丈母娘一看自己女儿将要被欺负,立马像一只护崽的老母鸡对着林庸又一通输出。

这把火,一直在被浇油,越烧越旺。

于潇潇说要给林庸爸妈打电话,去痛斥他们怎么教出这样一个混蛋儿子。

“林庸!跟我女儿离婚!你配不上我女儿!”

听到这句话,林庸的酒彻底醒了,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攥着拳头的媳妇,和掐着腰的丈母娘,语气低沉的说:“于潇潇,如果你想给我爸妈打电话,就随你,我只提醒你两点,第一,这么晚他们已经睡了,第二,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你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你想清楚了,就打吧。”

然后林庸对丈母娘说:“妈,你们想闹,你们继续闹,我现在就出去,但是刚才你说的那句话,不是一个长辈该说的。”

说完,林庸拎起包,尽量保持正常的步态,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后,背后的争吵仿佛暂时和自己无关,外面的夜晚,好安静。

林庸步履蹒跚的向小区大门走去,中间给老丈人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的情况叙述了一遍,电话那头的老丈人长吁一口气,对林庸说:“我来跟你妈沟通吧。”

林庸听得出来老丈人语气里有疲惫,而且老丈人很默契的没有询问母女二人争吵的原因。

林庸坐在小区门口的石头上,看着深夜里的路灯,和寥寥的行人车辆,点燃一根烟。

这是林庸第三次和丈母娘正面刚,林庸回忆了一下,全部发生在这一个月之内,第一次是林庸觉得家里太乱,下班回家便督促着于潇潇和自己一起搞卫生,于潇潇倒没有说什么,这对夫妻吭哧吭哧做家务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于潇潇的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起来。

最终丈母娘爆发了,说林庸不心疼于潇潇,在欺负于潇潇。于潇潇则从刚开始的不知所措,到后来直接扔掉手中的扫帚一起开始怼林庸。于是发生了第一次对刚,林庸说:“妈,做家务这件事情,不应该是我这个当丈夫的来教的。”

第二次是一家人在吃饭的时候,丈母娘和于潇潇因为孩子教育问题争执了起来,然后发展成于潇潇对着丈母娘诉苦,说自己在你这样的妈的教育下如何如何不成才。因为林庸在场,丈母娘脸上挂不住,于潇潇继续对她妈进攻,让林庸来评判。林庸当然表示自己是小辈,不够格评判这些。丈母娘听见林庸的话觉得刺耳,便问你林庸家里家教如何?林庸无奈,知道自己不能显露一点吹嘘,也不能揭自己家的丑,于是林庸挑了一些可有可无的问题说了说,丈母娘对于潇潇说你看林庸家不也是这样吗?最后不知道怎么,母女二人就一致开始演绎林庸家教如何如何不好起来,林庸无奈一言不发,最后丈母娘开始就林庸小时候挨打大放厥词,说林庸的老爹小时候打林庸,不是人干的事。林庸终于忍受不了了,把没吃完的饭往桌前一推,说:“我爹就算是个王八蛋,他也是我亲爹!”,说罢离席而去。

第三次就是刚才的一幕。

林庸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不能让家变得更好,为什么自己会活在混乱的生活里。

林庸想起和于潇潇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俩人腻腻歪歪,也会聊聊自己家的事情。

于潇潇告诉林庸,自己的老妈把墙上掏了一个洞,把自己积攒的金银首饰,都放在塑料袋里,然后让自己老爹用水泥把墙洞抹上,又补了乳胶漆。

于潇潇告诉自己,自己老妈说,如果他们家三口的任何一人死了,她就不活了,要去另一个世界和亲人团聚。

于潇潇还告诉自己,自己的老妈平均一天要给自己打两三个电话,有一段时间于潇潇在远方的一个城市工作,因为一次开会,老妈联系不到于潇潇,最后报了警,等警察找到于潇潇的时候,于潇潇还在开会。

但是当时,林庸觉得这个女孩儿的生活经历,还,挺可爱的呀?

刚结婚前后的那段时间,于潇潇对林庸说了丈母娘对他的不满,丈母娘觉得林庸对自己不够亲近,想让他没事就来自己家,林庸理智和于潇潇分析了一下,女婿这个身份,不能变成儿子,这是客观事实,如果过于亲近,因为毕竟不是一个环境下孕育出来的人,会出问题。于潇潇在林庸和自己妈中间进行了拙劣的传话,几乎原话无删改的学给了自己妈,搞得一段时间内,林庸和丈母娘的关系无比紧张。丈母娘一直觉得林庸看不起自己,或者她觉得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才是看得起自己。

有一天丈母娘问林庸会不会做饭,林庸说不怎么会,丈母娘说在我们家,都是男人做饭。旁边老丈人默默抽着烟面无表情,林庸说:“妈,我和潇潇都不是小孩子了,这些事情我们都会解决的,再说了,潇潇都嫁给我了,你以后也落个清闲,我和潇潇会把我们自己的家搞好的。”

丈母娘听女婿这意思是要另立山头,不听号令,顿时不爽,面色微变,嘴边的话就要说出来,旁边老丈人大声咳了几声,丈母娘改口小声嘟囔:“我们家于潇潇再大,在我这里都是孩子……”,然后丈母娘瞪了老丈人一眼,自己进了卧室,老丈人依然默默抽着烟。

不知道为什么,于潇潇结婚以来,真的一次都没做过饭。

乐乐生出来以后,母子二人一直在娘家,那段时间林庸没有工作,等孩子大一些,林庸对于潇潇说:“孩子大了,咱俩也是成年人,别给爸妈添麻烦了。”,于是把孩子带回自己家。

然后林庸笨手笨脚的做了三个月的饭,一个月前,丈母娘因为放心不下孩子的原因,被老丈人劝阻未遂,搬到了林庸家。

在林庸家,母女二人拌嘴不断,于潇潇天真的屡次请求林庸去开导自己妈,林庸对于潇潇说自己没有这个能力,于潇潇不依不饶,林庸看得出于潇潇是想让自己和丈母娘的关心更亲近一些,于是便由了于潇潇。

在于潇潇尴尬的撮合下,林庸像开老年人讲座一样,给丈母娘宽宽心,开导开导她的生活态度,总之重点就是,快快乐乐的生活,事情只是事情,放在心上了就变成心事,就会动肝火,如此之类云云。讲完,丈母娘当着于潇潇的面把林庸猛夸一通,说你看看人家林庸这见识,这水平,一通话听完,心里豁然开朗。

背过丈母娘林庸给于潇潇伸出三个手指头,于潇潇下来问林庸,不是该比个耶吗?怎么是三个手指头?林庸说,我的意思就是三。

三天后,丈母娘自己看电视剧的时候,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怒火,开始摔遥控器。林庸见势起身回卧室,于潇潇跑来想让林庸劝劝丈母娘,因为于潇潇觉得林庸上次对丈母娘的劝说还是挺有效果。林庸对于潇潇说,记得我上次给你比的三吗?就是三天的意思,这次妈这个火,我劝不了,你于潇潇去劝,爆发点在我,你就顺着她说,她怼我,你就跟着她怼我就行。

果然一会儿之后,在卧室的林庸听见外面丈母娘故意拉高让自己听的声音:“长本事了!忽悠他丈母娘?当他丈母娘傻?”

于是于潇潇终于明白,有些事情上,林庸可能是对的。

……

林庸扔掉烟头,准备去找个酒店过夜。

还未散去的烟雾里又浮现了周晓晓的身影。

林庸给周晓晓发微信:“睡了吗?”

不知道老丈人是怎么说服丈母娘的,于潇潇打来电话说丈母娘搬回自己家了,不过,孩子也被带到姥姥家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公司的生意开始好起来,有林庸的功劳,但是林庸知道,自己只是想办法把团队的战斗力逼出来了一点而已。

林庸的工作也开始日渐繁忙起来。

于潇潇结婚后一直没有工作过,她的理由是孩子太小,自己不能去工作,但是林庸知道于潇潇同志每天十点半之前没有起过床,起床之后的一天当中会有至少三通来自于潇潇妈的电话,于潇潇会在中午赶到娘家吃饭,一直到晚上十点半之后才会回家。

一周之内林庸会去丈母娘家一两次,没办法,因为下班之后,自己家里没有老婆和孩子,只有一个乱糟糟无从收拾的房子。而且即使收拾干净,两三天时间就会恢复混乱状态。于是林庸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和自己办公室的布置上。

渐渐地,林庸去丈母娘家的次数减少了,每周平均一次,他总能找到理由,不是开会就是聚餐。林庸开始享受孤独加班,开始习惯晚上下班找朋友喝酒。

王晓丽是一个极其实际的女人,公司生意变好,王晓丽更加钻营。她离婚后,对单子看得更重了,因为争单子问题引发很多团队不满。林庸找她谈过几次,王晓丽给出的理由是,我一个离了婚的女人,手里没有积蓄,该怎么坚强独立的活下去。林庸一时拿她也没办法。

而周晓晓,一如既往的当着林庸的风景。林庸时不时就上个厕所,厕所在公司门外面,所以可以经常路过前台,时不时和周晓晓聊聊天。而两个人的微信互动也多了起来。

有一次,周晓晓微信里问林庸,真实的婚姻是什么样的?

林庸一时语塞,给周晓晓打了一行字:“每个人的婚姻生活不一样,我没法去定义,但是我建议你能多谈几次,就多谈几次,因为它会慢慢修正你的恋爱观和婚姻观,让你不会坠入深渊,我只能肯定,好的婚姻是两个人互相滋养,坏的婚姻是互相消耗。”

林庸看了又看未发送出去的信息,“多谈几次”这几个字眼让林庸想象到周晓晓谈恋爱的场景,那些场景让林庸觉得心里烦躁,于是把所有的信息,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最终林庸给周晓晓发了这样一条信息:“我无法以自己的婚姻去定义别人的婚姻,这样吧,你让我多想想,我隔三差五给你发一些关键词,是我对婚姻的感悟,然后你来猜好不好?”

“好呀好呀。”

林庸回:“恩,真乖。”

因为工作开始越来越忙,林庸想让于潇潇学开车。一来是林庸已经实在无法满足这对母女随时兴起的用车要求,二来林庸想让于潇潇走出去,多结交一些朋友。

林庸在公司已经快一年了,这段时间明显发觉自己和于潇潇的话越来越少。对于于潇潇说起自己妈或者别的话题,林庸实在提不起任何兴趣。而林庸对于潇潇讲生意场上的事情,于潇潇也反映平淡。

两个人的频道,越来越难调在一起了。

于潇潇告诉林庸,这个事要找她妈商量,林庸当下愤怒,学个车是你的事还是你妈的事?于潇潇却执意如此。

没办法,林庸到丈母娘家和丈母娘说起此事。

“我不同意!”丈母娘说。

林庸突然觉得自己找丈母娘商量这个的想法,很愚蠢。林庸对老丈人说,爸你也来听听,参与参与意见。老丈人嗯嗯两声说,你们说你们说,怎么着都行。

“我女儿脑袋不灵光,学不会。”

“可是她是成年人啊,别人能学会,为什么她学不会?”

“那我就是觉得她学不会。”

“没关系的妈,她学不会,就慢慢学,人家驾校都是交一次钱,考试不过,就继续考,直到驾照拿到手。我的意思是,她就算学不会,不是也可以多跟别的学员聊聊天,交交朋友吗?”

“不行不行,就算学会了,撞到人怎么办?我就是觉得我女儿学车不行。”

林庸心想,你这不是只管卖不管修吗?你女儿嫁给我,让你一说像个废材一样。然后林庸看看于潇潇,发现她玩手机正起劲儿。

看着于潇潇玩手机的样子,林庸决定放弃劝说丈母娘。因为于潇潇表现得事不关己,看来也没有想去学开车的心。而且她在她妈面前,还真像个孩子。

这天林庸给周晓晓发了条微信:“婚姻感悟:天生。”

周晓晓回了微信:“天生一对?”

“不,人天生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跟基因和成长环境有关。”

“不懂。”

“以后会懂。”

一晃孩子上幼儿园了,依然住在姥姥家,于潇潇终于对林庸不经常去看孩子发怒了。

于潇潇说孩子现在有暴力倾向,竟然对姥姥出手打骂,一定是当爹的没教好,一定是因为缺少父爱。

林庸很冷静,告诉于潇潇,孩子会适应环境,孩子打骂姥姥,也是因为孩子知道姥姥可以打骂,跟姥姥也有一定关系。

于潇潇不认了,觉得林庸在攻击自己的妈。对着林庸又开始输出。

林庸耐着性子看着每次生气都很癫狂的于潇潇,想到孩子刚接回家的那段时间,虽然于潇潇没有做过饭,但是两个人的小日子还是很舒服的。那时候林庸也没有工作,林庸和于潇潇商量着一起做家务,给孩子读读故事什么的,每天都能和于潇潇待在一起。唯一不美的是,那段时间于潇潇妈总觉得林庸在欺骗控制于潇潇。

林庸对于潇潇说:“孩子的事情这样安排你看可以不。把孩子接回来,我负责每天孩子的早饭和送孩子上学,早上这一会儿我能和孩子有很多交流。”

“可以。”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保证,你和孩子都要早睡,这是他早起的基础。我就算头天晚上喝断片儿,我也负责准时送孩子上学,我说到做到。”

“好。”于潇潇一口答应了下来。

而半年时间过去了,于潇潇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婚姻感悟:惯性。”

“还是不懂。”

“火车不是一下子就能跑起来的,也不是一下子就能停下来的,需要很大的能量克服惯性,这要看,有没有人愿意付出这么大的能量。”

“为什么你总是说的这么玄奥。”

“点破了就没了美感、悬念和发散空间。如果说的太直白,怎么拉着你天天聊。”

“你喜欢跟我聊天?”

“你觉得呢?”

一年接近尾声,公司终于放假了,但是两个老总拉着两个高管,开始重新梳理下一年的企业框架。

企业文化和战略是不能动的,但是根据市场和已经经营的这两三年,要对公司组织框架,岗位职责,薪资结构,制度,流程和标准进行调整。以应对来年更高的业绩目标,和更多更完善的人员结构。企业将要步入高速发展期。

于是林庸一直忙到腊月二十八晚上。

林庸在此之前给于潇潇商量,抽空把家里收拾一下,毕竟马上要过年,乱糟糟的不成样子。于潇潇满口答应。

林庸完成了一年的工作回到家中,推门看见家里依旧是一片狼藉,而且于潇潇还没有回家。

林庸暴怒了。但是又无处发泄。

看着家里这个场面,林庸索性把自己的被褥扛到还算能看的次卧,将次卧房门紧锁,钻进被窝憋着闷气睡觉。

于潇潇晚上发现林庸的被褥没有了,又听到次卧响起的鼾声,自己忍不住落泪。

第二天十点多,彪悍的于潇潇终于憋不住怒火起床,穿着睡衣到次卧猛烈敲门,林庸面无表情的开门,对于潇潇说:“以后,我住次卧,家里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么乱,我也无从下手,还有你网上买的那些东西,我也都不知道干嘛用的,也不知道怎么收拾,放哪儿。总之,家里如果一直是这个样子,我就一直在次卧住下去了。”

林庸反手关上门,任凭于潇潇在门外如何咆哮,再也不出来。

从这个过年开始,林庸和于潇潇正式进入冷战状态。

有人说,夫妻分床婚姻必亡。

这场冷战持续近一年,林庸越来越习惯孤独一身,有时候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没有结婚。于潇潇还是延续着之前的生活状态,这次她的重心终于找到了,不用在林庸和自己妈之间徘徊了。

林庸的丈母娘守着外孙,和于潇潇时不时争吵一下,竟然好像也想不起来林庸这个人一样。

有一天,林庸喝的伶仃大醉,歪歪扭扭回到家,在沙发上睡着了。

半夜里,林庸被冻醒,感觉口干舌燥。林庸走到主卧,把于潇潇喊醒:“潇潇,就算咱俩在冷战,我喝成这样,你也一点都不管我吗?”

于潇潇说:“我又不知道你喝酒了。”

“呵呵,我回家的状态你看不到吗?我一身的酒气你闻不到吗?咱俩结婚这么久,我喝多回家的时候,我只记得你给我倒过一次热水。”

于潇潇说:“林庸,我想离婚了。”

这个晚上,林庸给周晓晓发微信:“婚姻感悟:干涸。”

“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你不也没睡吗?”

“我失眠了。”

“那我陪你吧,我也睡不着。”

“恩,那干涸是什么意思?”

“泥土缺少滋润干涸了,地面就裂开了。”

……

离婚前林庸给父亲打了电话,父亲告诉他:“你的生活,我和你妈会尽量少参与,你的决定,希望是你深思熟虑的。”

林庸离婚了,并且和于潇潇和平的吃了一顿牛排,当做散伙饭。

俩人在民政局一起嘲笑了一对来离婚又纠结的哭在一起的夫妻。

席间两个人说了这一年最多的话,但是他们知道,他们永远都无法再次和彼此以依恋的方式走下去。两个人仿佛找到了做朋友的感觉。

于潇潇什么都不要,只要孩子,林庸同意了。于潇潇说没有孩子,她妈会疯掉的,林庸相信这是真的。

虽然两个人散伙饭吃的潇洒,但是离婚之后的一个月里,林庸感觉自己就像被扒了一层皮。

“婚姻感悟:重生。”

“什么意思?”

“我离婚了。”

而王晓丽,却复婚了。她很不合时宜的找到林庸,王晓丽不知道林庸离婚的事,全公司只有王松和周晓晓知情,林庸让他们不要外传,他不想给公司增加一个八卦头条。

王晓丽依旧是艳俗的打扮,不过明显面色比以前红润了一些。

林庸问她:“复婚,你是怎么想的?”

王晓丽羞羞涩涩的回答:“离了婚,还是天天想他,他还是天天想我,就经常联系,联系着联系着,就又在一起了呗。我想明白了,吵就吵吧,也没啥大不了的。”

林庸的心里好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对王晓丽说:“你是说,你们还爱着对方?”

王晓丽竟然脸红了起来,点点头说到:“恩。”

王晓丽走后,林庸在心里搜索着之前的于潇潇,那个曾经在自己心里留下一道痕迹的人,当时那道痕迹,是那么鲜明,躲都躲不过去。自己当时,应该是爱的。

如今呢?

到底是因为生活混乱让自己不爱了?还是自己不爱了,生活才混乱?林庸想不通。

晚上林庸给周晓晓发微信:“婚姻感悟:爱。”

“这个我想听,解释一下。”

“很多人把婚姻看成是一张结婚证,而这张证书是脆弱的,真正能维系下去的,应该是爱。但是我发现我好像不太清楚什么是爱。”

“我发现我也是,我只能知道什么是喜欢。”

“什么是喜欢?”

“每天陪一个人聊天,就是喜欢啊?”

林庸怔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周晓晓的暗示再明显不过,目前来说,林庸和周晓晓还是同事或者说是朋友关系。如果进入一种新的关系,是不是意味着旧的关系湮灭。

而林庸却感觉自己的心一直悬在天上,从来没有落到实地过。就像小时候的自己,一个人居住在院子的二楼,没事跑到天台上晚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却很少,也不太想下到一楼,和父母过多交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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