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治呢呢
图源网络
柯成光走进包子铺。
柯元元选的这间包子铺在百货商场后面的小吃街，是她上学最向往的地方。
别的同学经常三五结伴来吃小吃，这里天南海北的小吃都有，经过许多年的发展演变，已经融入了当地人最喜欢的口味，很多年轻人都来这里吃饭。
柯元元几乎没有来过，她不是没有零花钱，刘彩霞和赵雨泽对她和大方，自从她知道赵雨泽不是她爸爸之后，就不愿意再花他的钱了，那些以后都是他儿子的。
赵雨泽的儿子对于他再娶很不满，虽然他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虽然柯元元上学的时候他已经上大学，他还是认为赵雨泽应该把父爱都给他，而不是这个拖油瓶，所以他再也没有回到过这个家。
柯元元比柯成光到的早，她拿出手机想问问同事，柯成光得的是什么病，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柯成光坐在她对面，笑着说：“这里没有地方停车，我把车停在对面的停车场，走过来的，还挺远。”
老板搭话了：“多走路对身体好。”
“对。”柯成光微笑回应。
柯元元点了粥和包子，柯成光心里有些失落，这能花多少钱？比上次吃快餐花的还要少，在他看来，柯元元这是在无声地表示不想花他的钱，就是不想再见他了，不想认他这个爸爸。
“唉，也难怪。”他在心里叹气。
他不知道的是，柯元元听说他得了癌症，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饮食有什么禁忌，思来想去，只有温和的粥和松软的包子最合适，虽然她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喜欢来这里吃饭。
柯成光回头向店铺外面看，外面还有很多吃的，鸭血粉丝汤、麻辣烫、烤串、小火锅……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烧饼炉子上。
“元元，要不要再吃点烧饼，我记得，你喜欢吃烧饼。”
“我喜欢吃烧饼？你听谁说的？你跟我妈离婚的时候我才多大，能吃烧饼吗？”
柯成光被她这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微微低下头，喝了一口粥。
其实柯元元真的很喜欢吃烧饼，尤其是油酥烧饼，薄薄的烧饼，酥酥的外皮一咬就掉渣，里面却很有韧劲，上面的芝麻香喷喷的。
柯成光把那一口粥咽下去又说：“那不吃烧饼，吃烤串怎么样？……女孩子可能不喜欢吃烤串，我看好多女孩子爱吃麻辣烫还有小火锅……”
“你能吃那些吗？”
“……什么？”
“那些烤串、麻辣烫、小火锅，你能吃吗？”
柯成光一阵沉默，随即他明白，柯元元已经知道自己得病的事情了。
“你知道了？”
“你说呢？”
一时间寂静无声。
柯元元低头喝了几口粥，抬头发现柯成光面前的粥和包子一口都没有动。
“你不吃？都凉掉了，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还挑食。”
柯成光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流出眼泪。
他的日子过得艰难，老母亲一辈子强势，说一不二，稍有不如意就又哭又闹说他不孝顺。最后病倒在床上生活已经不能自理，口齿含混不清，依旧是只要醒着就骂骂咧咧。
柯成光起初还能够照顾她，随着他自己身体越来越不好，就请了一个护工。老太太嘴里说了些什么虽然听不清楚，可是他知道她又在骂人了。
上次柯成光从快餐店回去，护工下班回家，半夜，老太太一口痰卡住，没有抢救过来。
他这几十年一直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下，什么都不能做主。如今她撒手人寰，他不是不伤心，同时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小房子里，深深呼吸着自由的空气。
原先的大房子因为要给两个人治病需要钱，已经卖了，换了这小房子。现在，他想要把这个也卖了，换一套更小的。
他调整一下情绪，清了清嗓子问：“你妈妈知道吗？”
“我没告诉她，怎么，你想让她知道？”
“不不不，不要告诉她。”
是啊，告诉她干什么呢，她一定会说“活该”。
柯元元喝完了自己的粥，这才注意到柯成光黑色衣袖上的孝箍，她微微顿了一下，装作没有看见，只是问：“什么病，多长时间了？”
柯成光正在喝粥，听到柯元元问她，抬头笑着说：“肺癌，没事，坚持治疗就好了，”他又喝了一口粥，“这粥真好喝，就像你妈妈以前……”
“不要总是提我妈妈，她跟你早已经没有关系了，她和赵叔叔过得好得很，你不要去打扰她。”
“赵叔叔，你不喊他爸爸吗？”柯成光眼里放出光芒，好像看到了什么闪亮的珍宝。
柯元元拿过一个包子咬了一口没有说话，柯成光就那么眼巴巴看着她，她觉得有些噎住了，后悔刚才急着先把粥喝完。
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把包子顺下去说：“我怕他儿子吃醋。”
赵雨泽的儿子如今已经成家有了儿子，可能是应了那句“养儿方知父母恩”，再加上刘彩霞不管他是什么态度，一贯笑脸相迎，小孩子出生的时候她准备了足够的大人小孩的用品，更是足足照顾了产妇一个月，媳妇先开口叫的妈，这儿子也跟着认了这个妈。
柯成光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他低头继续喝粥，觉得没有什么滋味，又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红豆馅的，是暗中自家手工熬制的红豆，甜丝丝、香喷喷的，可是他依旧觉得没有滋味。他又想起了以前刘彩霞就喜欢这么自己熬红豆馅，包出来的包子弹性十足。
“你平时是都吃什么？”
“我就随便吃一点。”
柯成光的厨艺是很好的，只是如今不再做饭了，油烟味对他的病不好，也不想做，一个人，谁愿意在厨房大动烟火呢？
“要不要我去给你做饭？”
听柯元元这样问，柯成光一时激动地差点把粥打翻：“不用，不用，你要是愿意去我那里陪我吃饭，我来做我做饭很好吃的，当年你们……”他停了一下说，“我做你喜欢吃的菜。”
“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柯成光今天已经被柯元元的话堵了好几次，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算了吧，你最好离开厨房，好好锻炼身体，休息的时候，我去给你做饭。我跟我妈学了一些，做成什么样，你都要吃下去。”
“一定，一定！”柯成光连忙点头。
“想让我妈也去？”柯成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这个头。
“你省省吧，不要太贪心。”
“对，不能贪心。”
“你要知道，我妈要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我知道。”
“所以我得想好了该怎么告诉她，总不能每一次都撒谎吧。”
“你是撒谎才出来的？”
“多好笑啊，你以为呢？”柯元元说着，拿起包，“我得走了，省得回去迟了我妈又要说我。等我想好了，会联系你的。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好好活到能吃到我做的饭。”
“欸，好好好。”柯成光忙不迭地点头。
柯元元付过钱走了，老板走过来，此时并不是饭点，这包子铺里就柯成光和柯元元吃饭，闲来无事的老板，旁听了一切。
“不是我想偷听啊，你们父女俩声音有点大，”老板说，“闺女还小的时候，你就甩了人家娘俩了？”
柯成光点头。
“现在病了，孤家寡人了，想起人家来了？”
柯成光能说什么呢？
“唉，你还是有福啊，闺女多好。她已经认了你，她妈也不会不问你的事的。”
老板说完自己干活去了。
柯成光坐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被一个外人说出来事实，他觉得自己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