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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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口渴，起身给玻璃杯倒上热水。

忽而看见放在桌上的青茶，想起父亲来，父亲极喜欢茶，闲暇时总会泡杯青茶喝。

细算起来我与父亲已有一年未见过面了。上次和父亲相见，父亲赋闲在家，母亲又因事外出，我和父亲两人在家生活了半月有余。父亲不善言谈，我随父亲的性子，再者我平日里大多与朋友闲谈新兴事物的新闻，父亲不甚了解，因而我和父亲的交谈总是极少。

我同父亲在家时，两人常是各自做自己的事。父亲在外给菜园浇水、除草，我则在家里读村上君的小说，父亲不多说什么，也不会要求我去帮他做些杂事，任由我在家里读书。但父亲并不怎样读书，少时因家里贫困，读到小学就因家庭贫困被迫辍学维持生计。但父亲却极喜爱书，我读过的书父亲都小心的整理好放在书柜里。

忙完自己的事，父亲总会在天蓝色云朵印花的搪瓷杯里，放上一小撮青茶，注满煮沸的热水，等着茶叶在茶杯里缓缓地舒展。那时他会走到我身边，翻开我读过的书看看。父亲不时也会问我读些什么，和我谈论对书的理解。大多时候，父亲总会以茶做引， 对我讲解许多处世的道理。

我少时好玩，对父亲泡的青茶有极大的兴趣。年少总不晓得青茶什么味道，父亲又不许我喝茶，因此对泡青茶的念头甚是执着。于是趁着父亲外出时偷着往开水里撒了一大把青茶，茶叶良久也未泡开，心里又慌得要紧，又怕被父亲发现，不时朝窗口张望。终于，我耐不住性子，急着喝了一口，自然苦得要命。自那时起我对父亲喝茶一事困惑，何苦去喝那样苦的东西。

后来父亲知晓了这事，也未怎样责怪过我。

初春那天，天气极好，父亲也并无要紧的琐事，于是对我说教我泡茶。我颇为诧异，心中又带着些许愧疚，父亲竟将我偷泡茶这事记在心里，因而更加专注认真。

父亲说，“凡事求精求细，想泡好茶，也得用好水才行。”他提了水桶，汲了一桶清凉的井水，又往水壶里住了大半壶的水，添了柴火，大火烧开。

我在一旁看着，记着父亲的样子，我极少见到父亲那样认真做事，所以记得格外清晰。水烧开后，父亲拿出褐色的砂壶，但他并未急着放入茶叶，先用白纸分离开粗茶细末，分好后先将细末放入壶中，再放入粗茶，最后放入完整茶型。我爬上瞧个仔细，茶壶里近有半壶的茶叶。

往下就是冲茶。父亲把沸水缓缓注入壶中，即刻就将茶汤倒出，随后再冲茶，约一分钟左右，倒出茶汤。我拿着茶杯，杯里满是深褐色的茶汤，一口下去，茶的醇香留在口中，我才知晓了青茶的醇香。由此开始才喜好茶。

我仍记得父亲说过，“泡茶和处世一样，茶泡的久了，苦味重，就少了几分茶的醇香，泡的时间不够，又泡不出茶的味道。与人相处也是，只有拿捏得到火候，方可为人称赞。”

近年来生活所迫，常年在外，不晓得父亲在家怎样，不知父亲是否仍旧泡青茶喝。想来也竟有一年未见过父亲，念起青茶，想念父亲得紧。

于是起身往杯子里放了一小撮桌上的乌龙茶。

茶叶在茶杯里缓慢地舒展，我不由得又想起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