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记忆之二:尝试

诚然,“变者,天下之公理也”,但一个人若想走出长期所处的舒适区,往往需要莫大的勇气与决心。初到大学,我试图一改以往“两耳不闻天下事”的状态,尽量去参加更多的活动,认识更多的朋友,增长自己的见识与能力。尽管许多都是有始无终,半途而废,但自己终究是迈出了第一步,从这些尝试中收获了不少。毕竟,许多事情若不尝试,你就永远停留在自己的想象之中,而不知实际情形是什么样。“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认识自己往往比了解他人更有难度,而尝试正提供了一个认识自我的契机。

正如在许多高校一样,社团招新是每年同济最为热闹的时候。通向南校区的爱校路两旁,栽种着上百株樱花树。每当樱花盛开的时候,粉樱似海,游人如织。“樱花大道”变得如此的知名,以至于许多人都不知道校方实则称之为爱校路。众多的社团摊位,从樱花大道开始,一直延伸到周边的几条道路,标志着这场被称为“百团大战”的年度盛会拉开了帷幕。吆喝声中,生动的表演、趣味的游戏,吸引了无数学子驻足围观。徘徊良久,我也选择加入了两个社团:棋类协会和彩云之南协会。在每个周末的晚上,棋类协会在南校区体育馆举办活动,备好中国象棋、国际象棋等各色棋类用具,供大家自由选择。而彩云之南协会在寒暑假组织一些优秀的同学去云南支教。我还报名了彩云之南协会干事的选拔,可惜面试没有通过。总体而言,四年之间,这两个协会的活动我都参加得很少。生活中许多人也往往如此,刚开始时热情很高,到了后面,出于各种原因,譬如新鲜度的骤减,原来的兴致早已荡然无存。靡不有初,而鲜克有终,诚如是也。

尽管社团活动参加得不多,志愿者活动却占据了我课外活动的很大一部分。通过学院、学校的志愿者的平台,我多次参加了同济大学地铁站、四平路地铁站、华山医院等地方的引导工作,以及学校针对新生的迎新工作,等等。地铁站面对最多的情形还是问路,许多乘客去某个地方,会问走哪个出口最方便。或者,出站时公交卡不好使了,引导他(她)去服务窗口处理等等。这些志愿活动并没有什么门槛,因而不需要提前培训,不会占据你太多的时间,只需要你的一片热忱。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偶尔又自己会有一种失落感,毕竟在这些志愿活动中,个人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

后来参加的一次上海市的募捐活动,倒是让我体验了许多。在上海的街头,我们试图拦下匆匆过往的行人,说明我们是同济的学生,解释募捐的缘由,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大多数过往的行人,都未曾停下匆忙的脚步。少数人即使停下来,也带着怀疑的眼光,匆匆扫视了几秒,然后选择了离开。毕竟,这社会的信誉已经被透支的十分严重了,我们无法苛责旁人的冷漠。尽管如此,身处繁华的上海街头,面对冷漠的人群,心中难免一丝悲凉。对于那些愿意伸出援手的,按照举办方的要求,我们应当按照自愿原则登记捐款人的信息。可实际上,出于对隐私的顾虑,他们大多不愿意留下个人信息,只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因此,登记捐款人信息这项工作在后期就直接略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我们发现街头募捐并非良策,不得已而转移阵地。我们选择了处于市中心的人民广场地铁站。没过一会,驻足停留的人就开始多起来了,募捐活动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然而好景不长,我们就被地铁站的保安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给赶了出来。之后,有人提议去附近的人民公园试试。刚进公园,迎面走来的几位外国小哥很是热心,很爽快地就献出了一份爱心。接着又围上来几位大妈,我心中一阵窃喜,感觉募捐来对地方了。然而我很快发现自己错了。人民公园素来以“上海相亲角”闻名,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事。许多大爷大妈驻足于此,并非闲来无事,乃是希望为子女觅得良缘佳偶。他们将子女的个人信息粘贴在雨伞的外表面,然将撑开的雨伞在路边一字排开来。宛若长龙的雨伞,眼花缭乱的个人介绍,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果你是第一次见此场景,一定会感觉甚是壮观。来来往往的人群摩肩接踵,但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于我们的募捐活动毫无益处。而暮色将至,连遇坎坷的募捐活动不得不宣告结束。

在我后来的生活中,也有募捐中类似的感受。偶尔逛逛七浦路的服装市场,经过天桥、马路时,我常常看到许多衣衫褴褛的流浪汉在乞讨,而过往的路人对这一切似乎早已司空见惯,熟视无睹。那时我才真切发觉到大上海光鲜、繁华如此,竟也有如此阴暗的一面。

尽管从小体育不是我的特长,但大学前两年的四个学期,我还是努力尝试了四种不同的体育项目,包括足球、篮球、武术和定向越野。足球课的老师教得很认真,可惜自己课堂参与度太低,没学到多少,只依稀还记得“脚背内侧运球”之类的术语。还好期末考试只是考简单的“射门”:将足球踢得越过球门上方的横杠即可。考试那天到了足球场上,我突然发现自己的右脚鞋子的底快掉了,回宿舍换鞋又怕来不及。幸运的是,我穿着那双快要掉底的运动鞋,顺利地通过了足球“射门”的考试。

篮球课与足球课较为类似,考试也差不多,期末就考三步上篮。依然记得上篮球课时,班上就我没任何基础。我开始也混在里面参加比赛,后来老师看出了我的生疏。当同学们参加篮球比赛时,老师就安排我在一旁练习投篮。可我练习起来,动作笨拙,投篮的命中率也低。老师倒十分开明,跟我说每个人擅长的点不一样,有些人就是不擅长运动,但是可能在其它方面很在行。听了这番话,我的心里才放松一些。尽管平时我也练习了不少,也向一块上课的室友聃哥请教了许多,但最终期末考三步上篮时,十次投篮中我仍然只命中了六七个。后来老师又给部分同学一次重考的机会,我的结果还是差不多。老师显得不太满意,但终究是顺利度过考试这关了。不得不承认,我在球类运动,甚至体育运动方面就没什么天赋吧。

如许多男生一样,从小痴迷着武侠小说、武侠剧的我,对武术抱着一片热忱,总幻想着“龙灯花鼓夜,长剑走天涯”。体育课上教的是武术比赛中所用的一套武术拳操,学起来就如中小学的广播体操一般。这节课学的招式,到下节课便忘了,直让人叫苦不迭。尽管学期中间也穿插着几位老师的长拳表演,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枯燥的学习。我也不明白这些所谓的招式在实战中究竟有何用处,这一切让人提不起精神,远没有看武侠小说时的那般兴致盎然。虽然最终顺利通过了考试,但所学的拳操很快就忘了。直到现在,依稀记得的只有快下课时,老师与学生相互抱拳告别的场景。那种传统抱拳礼,有着“五湖四海,天下一家”的寓意。

相比于球类运动和武术,定向越野对我而言则更为轻松,也更有吸引力。定向越野的门槛相对较低,其基础就是跑步,再加上识图、找点。方向感在其中当然也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上课最大的乐趣莫过于在上海公园中自由驰骋,不再限制在田径场、体育馆的方寸之地。到了学期末时,恰逢连番下雨,连期末考试也免了,用平时成绩替代之。

兼职是我的另一种尝试。传统的家教应该是最为轻松的兼职了。那时通过学校家教部,找了一份高二数学的家教,每周周五晚上两个小时,每小时35元,交通费另算,收费应该算是很便宜了。请家教的那位阿姨十分热心,每次到了还为我准备一瓶饮料。我只是为阿姨的女儿讲解数学习题,较为轻松。如遇特殊情况,阿姨会提前联系我,取消一次家教。如此持续了一个学期,收入没多少,于个人能力的提升也没多大帮助。于是,我和室友都寻思着换一份不一样的兼职工作做做。

大一结束后,我们最终将目光锁定在暑假前同济举办的一个非正式“招聘会”,这个“招聘会”旨在为寻找暑期实习或兼职的同学提供一个平台。借此机会,我找了一份在学校附近一家酒店当行李员的工作,每小时15元,每天七小时。这份工作当时在同济招了两个学生。另外一个同学做早班,我是晚班。换上酒店提供的白衬衫,每天下午一两点过去,到晚上八九点下班,中间可以在酒店食堂吃上一顿免费的晚餐。

行李员的工作实际上是非常杂的。顾名思义,行李员的工作主要是帮助宾客寄存行李。自然随之而来的,宾客在办理入住或退宿时,我们需要帮忙其运输行李,甚至将行李送到客房。有次帮一位外国友人将行李送到客房后,他还给了我20元的小费。这样的情形只遇到了一次。由于我们人力有限,帮拿行李往往只针对携带大件行李的宾客。当旅游团大巴来的时候,即便借助推车,我们也只能选择性地帮助几位宾客。而寄存行李的也不算太多。

在更多的空闲时间里,我们需要站在酒店大门,欢迎宾客。当新的宾客或者酒店领导进门时,说声“您好”或者“欢迎光临”。欢迎宾客还好,但有时酒店的领导频繁进出,打招呼也是被无视,于是我有点心高气傲,索性就不理了。大堂经理的姐姐注意到了,说我这样可不行,做不好他们就请别人来做。无奈,我不得不将之前的态度纠正。这样,每天在酒店门口站七个小时,加上杂七杂八的工作,自己感到几分辛苦。相对而言,在前台工作的几位小哥哥、小姐姐就轻松多了,闲暇时可以坐着休息、聊天。有次来了一位日本宾客,办理入住时,前台的姐姐忘了要他的护照复印,看我是同济的大学生,便要我去客房取来护照,有借机考考我的意思。我的内心有些忐忑,毕竟口语一直不怎么样,但也得硬着头皮上,还好记得护照的单词是“passport”。简单几句对话下来,最终与日本友人的沟通还算顺利。门口保安大爷的工作也叫人羡慕。只有车辆出入时,保安大爷就去指挥车辆,收取停车费。闲来无事时,他们就到处转悠,或者坐在大堂的沙发上休息。

这份兼职我做了一个多月,只请了一次假。那还是受“海葵”台风的影响,校园里一些大树被连根拔起,持久的暴雨使得校园及周边道路被淹,许多地方积水深度可及膝盖。考虑到出行不易,那种天气下入住的宾客也不会太多,我便向大堂经理打了个电话请假,她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做完这份兼职,我算是长舒了一口气。领到工资当天,我便跑到复旦旁边的邯郸路数码广场,买了大学的第一台笔记本电脑,从此结束了我去学校机房用电脑的历史。

社团活动、志愿者活动和兼职只是我诸多尝试的几个方面,但在我大学成长的经历里记忆最为深刻。常言道“兴趣是最好的导师”,却有许多人说,很难发现自己的真正兴趣。我想,通过一些尝试,可以发掘自己的一些潜在兴趣点。至少,通过这些尝试可以排除一些自己不喜欢乃至厌恶的东西。一般而言,后者往往较前者更容易实现。不仅是兴趣,寻找自己的特长也是如此。另一方面,尝试也给我们提供了许多宝贵的经验。许多事情没有人生来就会,但我们可以学,即便学得很慢。正如《权力的游戏》中Sansa Stark 所言:“I am a slow learner, but I learn”。我想,这些大概就是尝试的益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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