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祖父

晚修结束后,在回宿舍的路上,和平的夜晚忽然下起了鹅毛大雪,一股寒意扑面而来。路上霓虹闪烁,耳边忽然传来沿路店铺里秦腔的声音,听着那熟悉的秦腔伴奏,恍惚间,感觉好温暖,也让我想起了关于祖父的点点滴滴。

  祖父出生在新中国还未成立的动荡年代,在那个饥寒交迫的年代里,能填饱肚子已经算非常幸运的事了, 更别提什么娱乐活动了,农业社里一年偶尔放一两次露天电影,就已经算很奢侈的的事了。但一年四季中总有下雨天,过节时,人们的闲暇之日,那时,家里连一台收音机都没有。一旦有空闲时间,祖父就去找村子里那些年长的人,听他们讲神话传说,讲三国演义,讲水浒英雄,讲江湖恩怨,听他们唱秦腔。耳濡目染之下,祖父也会唱秦腔了,不管是为了表达对生活的热爱也好,不满也罢,总之,他喜欢借秦腔来将这一切都一嗓子吼出去,吼出去,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在我的印象中,祖父对秦腔总是有一种偏执的热爱,我不知道他是喜欢秦腔中人物的英雄气概,还是喜欢那跌宕起伏的剧本情节,抑或是那生旦净丑的不一唱腔,但我知道,只要有秦腔,他就高兴。

  现在想来,对于那个年代精神世界极具空乏的人们来说,秦腔,更像是上天的一种恩泽,它丰富了人们的精神世界,也让人们了解了更多的历史。

  渐渐的,家里的境况稍微好了点,第一台家电——收音机也走进了家里,祖父听秦腔的机会也多了,以至于到我记事起,我就清楚的记得家里有满满一抽屉磁带。再到后来,外出打工的姑姑靠自己常年积攒的微薄的工资,为祖父买了一台TCL王牌大彩电,祖父也从原来的收音机里听秦腔变为了电视上看秦腔,而原来收藏的磁带也被亮闪闪的光盘所取代,当然,祖父浓密的黑发也渐渐被稀疏的白发所取代,祖父他老了!

  我的童年是在祖父,祖母的陪伴下长大的,当然,还有祖父的秦腔。我的脑海里至今还保留这样一个画面,那是有关祖父与秦腔最清晰的画面。

  夏去秋来,庄稼早已收割完,立秋之际,总有那么连续几周的连绵阴雨,来预示着秋天的到来。屋外,烧火炕的浓烟夹杂着绵绵的秋雨,空气中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屋檐水落在台阶上,发出叮咚的响声;屋内,祖母将我和姐姐入冬的棉袄平铺在炕上,从杂物篮里拿出针和线,进行缝补,祖父则坐在沙发上,点着(zhao)烟斗里的烟草,吞云吐雾,看着从村里好友那里借来的新剧——《二进宫》,一边哼着那个调子,一边对饰演者进行评价,一边又给我和姐姐讲解剧中人物关系。可是,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最关心的不是剧情,而是哪个角色的衣服好看,那个角色的脸最花,而姐姐,一边帮祖母穿针,一边听祖父的讲解。在这氤氲的时光里,我躺在炕的角落里,沉沉睡去。

  再到后来,我去县城读书后,和祖父待在一起的时间更少了,每次回家,都感觉祖父比上次又老了许多,尽管如此,我却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祖父会离我们而去。

  记得在祖父去世的前几周,父亲给祖父听他手机里的秦腔,而祖父却摇头示意到,“不听,烦”,那时谁也没有意识到,陪伴了祖父度过大半辈子的秦腔,祖父都感到烦,更何况面对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娑婆世界,祖父又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呢?

  时光飞逝,祖父去世已经快两年了,记忆中祖父曾经的音容笑貌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但祖父教给我的大道理却深深的烙印在我心中。

  愿远在天堂的你有秦腔的陪伴,不再那么孤单。

  

                            兰州    榆中

          公元贰零壹捌年农历十一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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