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雪漠2012年在广州华南理工大学大学城校区的首场讲座

本文摘自国家一级作家雪漠·《光明大手印:当代妙用》 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主题:岭南禅文化与西部大手印文化的渊源

主讲:雪漠

时间:2012年12月15日

地点:华南理工大学大学城校区A4教学楼204教室

主办:广州华南理工大学“华园思韵”讲坛、《信息时报》

      2012年12月15日晚七点半,雪漠老师做客华南理工大学“华苑思韵”讲坛,为该校校园原创文学获奖者颁奖,其后以诙谐、轻松的语调,开始了广州高校的首场讲座,主题为《岭南禅文化与西部大手印文化的渊源》。

      讲座之始,雪漠老师谈到释迦牟尼佛拈花、迦叶微笑的故事,从源头对岭南禅文化进行了简要介绍。

      与一般讲座不同的是,雪漠老师在每次讲座中,都轻史料、知识,重智慧。此次也不例外。在谈到东土当年的大乘气象,以及达摩祖师来到东土之初,与梁武帝关于建寺是否有功德的一番对话时,雪漠老师两次指出了精神对信仰的重要性。他说,当年的东土,是信仰的真空和沃土。就是说,人们需要信仰,但那里空有繁荣的信仰形式,却没有信仰精神。所以,达摩祖师才决定将真正的信仰、真正的禅宗文化带入东土。老师指出,现在仍是如此。另外,老师还表示,真正的智慧是让你明白、幸福、快乐的东西,不是叫你用各种知识把自己变成一座杂货铺。一些教授讲起课来口若悬河,也讲得很好,但其中没有智慧,没有让他能称得上知识分子的东西。这样的人只是知道分子,没有真正的“识”,他们不可能让你真正进入禅宗。

      老师说,禅宗文化的最终目的,就是让你的心属于自己,这一点跟大手印文化非常相似。可惜的是,现在真正能传承禅宗文化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了。很多人把禅宗文化的知识、历史讲得很好,但他们无法传递真正的禅宗智慧。禅宗最宝贵的东西,是一种“不可说,不可说,一说便错”的悟境,单凭看书、学习无法认知,也无法达到,只能由与真正证得此悟境的善知识相应而实现。因此,真正能让听者得到这种东西的人并不多。

      老师对在场的大学生们说,如果有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去了解一下真正的禅宗文化,体验一下这种独特的滋味。当你真正明白了这种味道,你在生活、学习中,包括在未来的工作中,就会拥有另一种色彩。

      讲座的后半段,同学们提了许多关于如何实践禅宗文化的问题,两位有宗教信仰的同学,还提出了文化发展方面的问题。例如,一位信仰基督教的同学,结合基督教的发展与传播,提出了自己对佛教未来发展的思考与关注等。雪漠老师一一给予精彩解答,并将其新作《让心属于你自己》、《世界是心的倒影》和“灵魂三部曲”,分别作为奖品赠送给校园原创文学的获奖者,以及每一位在互动环节中踊跃提问的同学。

      讲座结束后,同学们意犹未尽地走入了月光照耀下的宁静黑夜。相信,雪漠老师在这个美好夜晚为他们种下的种子,将会让他们在未来的人生中多了一份思考,也多了一个明白的可能。

      1·释迦牟尼和迦叶的笑

      雪漠:首先感谢组织这次活动的同学,也感谢参加这次活动的同学。这是我第一次在广州的大学进行演讲。所以,今天我带了几本书,发给刚才获奖的那几位同学,作为我个人对他们的一种祝贺。

      今天的主题是别人帮我定的,因为,大家对这两种文化很感兴趣,都希望我能多分享一些东西。那么,我就尽快地做了一点准备。我的普通话不太好,怕同学们听不懂,所以做了一个PPT。但是,许多时候,那PPT做与不做都一样,因为我轻易不会看它。我就是随心地讲一下,跟大家聊聊天,让大家知道,岭南大地上曾经有过一种文化,它影响了整个中国。

      中国文化有三个重要组成部分:第一是孔子、孟子等人创立的儒家文化,这种文化大家都知道;第二是老子、庄子等人创立的道家文化;第三是佛教文化。注意!佛教文化对中国文化最大的影响,不是“阿弥陀佛”。虽然现在修净土宗的人很多,影响也很大,但它影响的多是民间的老太太、老爷爷,对中国文化做出最大贡献的,则是我下面将要谈到的禅宗文化。

      禅宗跟中国的其他佛教流派不一样,其他流派有自己的经典,比如华严宗尊奉《华严经》,净土宗尊奉《阿弥陀经》、《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等等,而禅宗的出现,则源于一个传说。

      释迦牟尼住世时,在灵山开过一次法会。当时,他突然拈着一朵花,笑了一下。所有弟子都不知道他笑啥,只有一个叫迦叶的老头子,也笑了。注意!就是这一笑,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禅宗。

      那么,释迦牟尼到底笑啥?如果我也闻一下这朵花,然后笑一笑,就能创立一个流派吗?不能。因为,释迦牟尼的笑里有东西。

      比如,你和女朋友说好,要在八月十五那天,到西面的一个小房间里约会,那么,当你做个月亮的手势时,她马上就会知道你在说啥。这时,你望着她笑,她也望着你笑,别人却不懂你俩在笑啥。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西厢记》里有一句诗:“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说的就是你们会心一笑里的内容:等到月亮圆了,你就到西厢下来,我崔莺莺等着你张生。注意!这些东西,别人是听不懂的。

      释迦牟尼和大弟子迦叶之间的笑,就很像这个东西。但是,谈恋爱时的笑,是在传情,他们两个老头子的笑,又在传什么呢?传智慧。什么智慧?禅宗的智慧。关于这一点,我等会儿就讲给你们听。不过,就算我讲了,你们也听不懂。听不懂也不要紧,你们可以假装听得懂。

      言归正传,释迦牟尼看到迦叶笑了之后,就说了一句话:“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意思是:我有非常好的智慧,有能证得涅槃的心法,但说不出来,能说出来的,都不对,你们也听不懂,而且它不能用文字来表达,只能在会心一笑间传递,那么,我就把这个东西教给大迦叶,让他一代代传下去吧。于是,大迦叶就成了禅宗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代祖师。

      要是哪一天,你们也知道了这个东西,你们就会成为祖师。因为,有了这个智慧,就像刚才那盏灯被打开了一样。没有开灯,你们就看不见我;灯一亮,你们就知道我的样子了。所以,佛教用“光明”来比喻智慧。

      注意!真正的智慧,是无法言传著述的,它不是“公元某年某月某日,释迦牟尼佛给我传了‘勾股定理’”那样的东西。

      我打个比方:除了我,谁知道我喝的这杯茶是啥味道?谁都不知道。我让谁喝,谁才知道。要是一直没有能喝这杯茶的人,我也不在了,这杯茶的味道就会永远消失。禅宗也是这样。 

      2·信仰的真空和沃土

      雪漠:大迦叶把这个东西传给了阿难,阿难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二祖。然后,阿难也把它偷偷地传下去。为啥要偷偷地传?因为不偷偷地传,人家也得不到。别人看到会心一笑的两个人时,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那两个傻瓜在笑啥。就这样,他们心中的智慧,传到了另一个老头子那里。那人叫“达摩”,是禅宗真正意义上的第二十八代祖师。然而,此时,仍然没有“禅宗”这个流派。

      在达摩之前,中国也有所谓的禅,比如如来禅等,但都不是这个禅。达摩得到这种智慧觉受和光明之后,就开始想:这个东西,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必须让更多的人也知道。但在当时的印度,已经找不到信他的人了。因为,印度有太多的神,例如梵天、毗湿奴、大黑天等等,据说梵天能创造世界,毗湿奴、大黑天们也都神通广大,你求什么,他们就能给你什么。所以,印度人都信仰这些神祗,他们对“会心一笑”不感兴趣。就好像我在这儿讲这些东西,有些人不一定感兴趣一样。他们表面看来坐在这儿听讲,其实想着别的事情。如果你们所有人都在想别的事情,我就会觉得,必须找一个愿意听我讲话的地方,不能老是给不听话的人讲一些东西。

      达摩也是这样。于是他认真地观察:什么地方需要这个东西?什么地方的人想听这个东西?后来他发现,震旦有大乘气象。震旦,就是南北朝时期的中国。当时的中国,是信仰的真空和沃土。就是说,那里有许多需要信仰的人,却没有真正的信仰,所有的信仰,都流于一种表面化的东西,不是智慧,仅仅是诸多的形式。

      比如,当时有个皇帝叫梁武帝,他修了很多寺院,有一首诗中说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但事实上,他修建的寺院可能不止这个数字。他把每一间佛殿都修得非常漂亮,像现在的寺院一样富丽堂皇,还修了许多庄严的佛像,但那些寺院里,偏偏没有懂得佛教的僧人,很多人做着看似信仰的事情时,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佛教真正的精神。现在也是这样。

      我去过很多寺院,见过很多僧人,但我发现,真正懂得佛教的僧人不多,就连真正守戒的僧人,都不多。有些僧人还在包二奶,养小三。我不知道这种人多不多,但我可以告诉大家,我认识的和尚之中,大概有一半以上的人,都做着这样的事情。只有那寺院,倒是一座建得比一座好。现在的和尚,都成公司白领了。比如,在某个寺院里,一个出家人一个月能领上两万多的工资。他懂佛教的精神吗?说不清。

      这个时代非常需要真正的信仰、真正的文化,所以,大手印文化一出来,就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南北朝时期同样如此。于是,大同元年,达摩就来到当时的中国。

      关于达摩的到来,有很多传说。其中的一种说法是,他当时找的第一个人,就是梁武帝。

      梁武帝在历史上非常有名,因为他特别喜欢佛教,也喜欢当和尚。每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头发剃掉,把黄袍扔掉,到寺院里去当和尚。然后,大臣们就会凑上很多钱,把他给赎回来。寺院就会用这些钱建更多的寺院。

      梁武帝对这个事情特别自豪,而且他肉眼凡胎,不知达摩是真人,以为对方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大胡子,所以他没有求法,也没有供养,反而骄傲地问道:我修了那么多寺院,有没有功德?这时,他很希望别人夸他,就像很多当官的人,都希望别人夸夸他的政绩一样。如果别人对他说:你很了不得啊,功在当代,益在千秋!他就会给对方提供一些帮助。

      刚才,有个学生也对我说:雪漠老师,您能不能点评一下这个奖?我说,我没看过那文章,没法点评啊。他说,我们写好评语,您照着读就对了。我说,不行,你写的,不是我说的,我不能说假话,看了就是看了,没看就是没看。为什么?原因有两点。第一,如果我在这里招摇撞骗,同学们下一次就不信我了,而且还会对别人说:那是个老骗子,他点评那篇文章时说得天花乱坠,结果我们一看,发现根本不怎么样!或者大家会说,他认为哪篇文章怎么怎么不好,结果我们一看,发现其实很好!第二,我什么都不图。如果我图个什么东西,才到这儿来讲课,大家就会说:雪漠也是名利之徒。但我告诉大家,这种讲座,我一般是不会来的,今天之所以来到这里,只是因为一个朋友对我说:华南理工大学想请您讲讲禅宗。我随喜那朋友的善心,就来了。

      达摩跟我一样,非常老实,非常“固执”——这也是我们的优秀之处——所以他告诉梁武帝:没有功德。梁武帝问:为啥没有功德?达摩回答说:“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意思是,真正的功德源于清净心。清净空寂的功德,不是俗世行为所能求得的。所有求功德的人,得到的都只是一点点福报。

      现在有很多和尚,都非常像梁武帝。他们做了一点事情,就在追求功德。我认识的和尚中间,就有很多这样的人。我告诉大家,为追求功德而做事,反而没有功德。就像为了得到一些东西而帮人,这种帮就没有多少价值一样。真正的帮助,应该是我帮了他,却什么都不求,因为那帮助本身,就是我的目的。

      所以,达摩也告诉梁武帝:“净智妙圆,体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注意!这句话说得非常好。他的意思是:真正的智慧,是无为之法,说不出来;真正的功德,是无求,没有功利。说得出来,就是道理,不是智慧;求功德,就是在做生意,做生意的心,生不起功德。

      但梁武帝没有受到启发,反而跟达摩斗起嘴来。达摩马上明白了,这老头子只懂一些小东西,没有大智慧,是个盲目的宗教发烧友,不是他寻找的那种根器。他觉得跟这种人待在一起不好,就走了。

      后来,梁武帝跟志公和尚——他的一个老师——转述了这个故事。志公和尚一听,马上告诉他:陛下,这种话一般人是说不出来的,那是真正的大善知识、大智之人啊!赶紧把他追回来!梁武帝就马上派兵去追。当时,达摩已经到了江边,他发现后有追兵,就随手揪了一根芦苇,丢到水里,踩着芦苇渡了江。这就是达摩“一苇渡江”的传说。

      前段时间,我出版了几本书,叫“光明大手印”系列,有人便将我称为“当代达摩”。也有人说,雪漠是当代达摩吗?你给他一根芦苇,看看他能渡江吗?我告诉大家,达摩的价值,不是神通,而是智慧。但我讲的这些东西,和达摩是一样的。因为,我们的智慧是同一个东西。他讲的我懂,我讲的他也懂。所以,我听到他的话时,就会感叹道:真是好东西!如果有一天,你们看了我的“光明大手印”系列,而且读懂了,你们也会感叹道:真是好东西!明白了吗?

      这里强调一句,对于“当代达摩”这类标签,我不在乎,你们也不要在乎。许多时候,一些标签,也许是出版推销的需要,不要太认真。我还自称是个驴呢,我写过一首打油诗,诗曰:“雪漠是个驴,低头走夜路。偶尔抬起头,看到天边月。求慧也无慧,求智也无智,只是心有光,从此不戚戚。”你称我驴子也罢,称我达摩也罢,在我眼中,一样的。

      下面说个笑话:我有个学生,把上面的打油诗,画成了一幅画,雪漠的身子上,真的安了个驴头,问我喜不喜欢,我说我当然喜欢,可这画要是你发表出去,那些“雪粉”会骂你的。我个人收藏就行了,你别给其他人,免得人家骂你。

      3·禅宗真正的发源地

      雪漠:达摩一苇渡江后,就躲在嵩山少林寺旁面壁九年,人称“壁观婆罗门”。当时,印度分为四个阶层:婆罗门、刹帝利、吠舍、首陀罗。婆罗门的等级最高。达摩就属于婆罗门阶层。

      那么,他躲在少林寺旁干吗呢?等人。等谁?等一个懂他的人。后来,他遇到了二祖慧可,慧可又遇到三祖僧粲,僧粲遇到四祖道信,道信遇到五祖弘忍,弘忍遇到六祖慧能。于是,中国禅宗就进入了全盛期,也形成了真正的流派。所以,中国禅宗真正的发源地,就在岭南。

      慧能在南华寺讲法三十多年,公元713年(即唐朝时期)圆寂,其肉身虽然没有经过防腐处理,却保存了一千多年,至今仍然作为“肉身菩萨”,被供奉在南华寺中。不知道去过南华寺的同学多不多?去过的人,可能已经见过慧能的肉身了。大家会发现,这个老头子一看就非常老实,充满悲心。非常遗憾的是,他的真身上涂的是漆。像他这么有影响的人,如果在藏地,身上涂的肯定是黄金,但他却涂着漆。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汉藏两地在信仰上的不同。

      慧能的故事,我就不多讲了,因为他实在太有名了,谁都知道。而且,《六祖坛经》里也记载了他的智慧。

      注意!慧能不识字,他要是识字,可能就会变成大学教授,当不了六祖了。因为,释迦牟尼和弟子大迦叶的“会心一笑”,是说不清的。你想通过文字说清时,就不对了,也就是释迦牟尼所说的: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错。精通文字的人,总喜欢从文字里寻找逻辑,从文字里分析深意,而不是用生命、用心灵去感受另一颗心的温度。慧能刚好不是这样,他不识字,所以不会从文字里寻找那个东西,而是用自己的心去感受历代祖师的心。这时,才有可能“心有灵犀一点通”。

      我以前听过一些老师讲禅宗。他们讲得好不好?很好。他们有没有智慧?没有。因为,他们拥有的是知识,比如禅宗几时创立、如何发展等等,但他们不知道什么是“禅”。包括一些被称为大师、能著书立说的人,也是这样。

      智慧是什么?是让你幸福、快乐、明白的那个东西,跟知识没有关系。就算你读了很多书,把所有书都装到肚子里,让自己变成杂货铺,需要什么,就能拿出什么,也不代表你就是大师。因为,你不一定能把知识变成自己的东西。

      五祖弘忍有很多弟子,其中一个弟子叫神秀,他的学问很好,文章也写得很好,就像你们之中的尖子生。所以,大家都觉得神秀学得好,自己不如他。有一天,弘忍想找一个继承人,将衣钵传给他,就让弟子们写偈子,看看哪个弟子学得好。

      神秀当时作了一首这样的偈子:“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他说得对吗?对。他说得好吗?好。今天汉地所有的修行,走的都是这个路子。每天念经、上早课、上晚课,慢慢把烦恼、痛苦、业障、无明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扫掉。但六祖不是这样。他直接从五祖那里得到“会心一笑”的智慧,就把智慧守住,别的都不管。当时,他也作了一首偈子:“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注意!后来那偈子被篡改了。本来的“佛性常清净”被改成了“本来无一物”,这就出了问题。

      六祖因为这个偈子,得到了弘忍的衣钵,然后逃到岭南,隐姓埋名地躲了起来。为什么?因为,宗教内部的权力斗争非常激烈,弟子分为好几派,大家都想得到法位,都想拥有合法的传承性。就像今天的大学里,很多人都想争教授、系主任、校长等职位一样。但六祖只是一个不识字的农民,很老实,也很实在,这样的人,肯定斗不过佛教内部的小人。所以,他只能逃到岭南。如果逃到其他地方,他就有可能会被杀。这样的故事,现在也在发生,你们甚至可以从我的经历中发现相似的东西。

      六祖出现之前,中国有祖师禅、如来禅,有相应的文化,也有传承,但没有形成流派;六祖出现之后,中国才有了真正的禅宗。再后来,又出现了五种禅宗流派,比如日本的曹洞宗、中国的临济宗等等,因为时间关系,我在这里就不多讲了。

      4·禅宗追求什么

      禅宗好讲吗?不好讲,甚至没办法讲。因为,禅宗所有的东西,都是远离文字的。禅宗有无数的书、无数的公案、无数的经典,但就算你读完这些东西,也可能仍然不懂禅宗。所以,我今天的讲课,不是为了让你们明白什么是禅宗,而是为了给你们种下一粒智慧的种子。将来,如果你们遇到合适的因缘,这粒种子就会发芽,那么,你们就有可能突然明白一些东西。

      真正的明白,就是觉悟、明心见性、有了智慧。突然明白了,就是顿悟。六祖的禅宗属于顿悟,神秀的禅宗被称为“渐”,也就是所谓的“南顿北渐”。什么叫“渐”?就是慢慢来。三更半夜,天还黑着,拂晓时,黑暗逐渐退去,天就慢慢亮了。天亮了,就是我们说的觉悟、开悟。一旦开悟,就没有烦恼和痛苦了。

      不过,就算我这么说了,你们很可能还是听不懂。我看到这个题目的时候,也觉得不好讲。但不好讲也罢,听不懂也罢,你们听了,总会有好处的。如果我讲的你们听不懂,让别的学者来讲,你们可能就更加听不懂了。即使你们觉得自己听懂了,懂的也是禅宗的知识。因为,很多学者自己也不懂真正的禅宗。

      我告诉大家,现在,真正懂禅宗的人寥寥无几,包括禅宗内部,也是这样。我走了很多寺院,结果非常遗憾地发现,真正的禅宗已经衰微了。现在的很多寺院,都在念“阿弥陀佛”,都在追求极乐世界,已经没有人追求真正的禅宗了。

      禅宗追求什么?它追求一种大智慧。现代人不追求这个,他们追求极乐世界,追求升官、发财、平安。所以,中国的禅宗,只能以文化的形式保留下来。但是,就算从文化的角度看,它仍然是非常有价值的。假如你们能接触它、感受它、传承它,你们在文化、文学、艺术、音乐等各个方面,就很可能会实现一种升华。

   

      5·禅宗给中国文化带来什么

      雪漠:禅宗的修行方法有很多,参话头就是其中之一。什么叫参话头?心里不断问着“念佛是谁”——也就是念佛的人是谁——就是在参话头。其目的,不是让你弄懂念佛的是张三、李四,还是王二麻子,而是让你通过追问,生起疑情、疑心、怀疑。用一个“疑”字,打破世界上所有概念对你的束缚。这时,你可以不问“念佛是谁”,也可以问“我是谁”。你不要有思考,不要有思虑,不要有概念,只管“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地一直问下去。有一天,你突然没了杂念,就会进入一种境界。

      禅宗还有一种修行方法,叫“般舟三昧”,就是一边走路,一边参禅。其目的,也是让心属于你自己,不要属于这个教室,不要属于金钱,不要属于世界,不要属于美色,不要属于乱七八糟的东西。

      一定要记住,不管你选择哪一种方法,都必须明白禅宗真正的目的。只要能达到那目的,你明白文字也罢,不明白文字也罢,都一样。你都会拥有一个智慧的灵魂,也会深深地爱上禅宗文化。那时,你所做的一切,就有了一种非常美丽的色彩。换句话说,禅宗不在乎你是皇帝,还是樵夫,或是农民——武则天曾多次请慧能去传禅法,但慧能不去,因为他不在乎对方是不是皇帝,只在乎对方有没有那个根器——也不在乎你识不识字,只要你用一颗真心去接触它,它就会温暖你,改变你的命运,让你活得更加精彩、从容,更有意义。

      所以,唐朝时期,禅宗进入中华大地之后,就成为中国文明中非常辉煌的一个流派。公元八世纪,它流传到西藏,也与藏地文化进行了交融和辩论——有个法国人写了一本叫《吐蕃僧诤记》的书,专门记录了那时的一些故事,写得非常好——是故,现在的大圆满和大手印等文化中,就有禅宗的影响。而且,禅宗还流传到台湾,甚至日本等国,就连欧美的许多哲学家,也受到了禅宗文化的影响,比如海德格尔等人。中国文化更是这样。

      禅宗不仅让中国佛教有了一种非常伟大的色彩,也影响了王阳明的心学等儒家学说,还影响了中国的文学——现在,有好多人都把学诗当成了参禅——以及中国人的国民性格。可以说,没有禅宗,中国文化就会变成一堆没有火焰的火。因为,它只有火焰的形式,却没有火焰的光明、温度和力量。所以,我们一定要了解真正的火焰——真正的禅宗。

      6·大手印与禅宗

      雪漠:西部的大手印跟禅宗非常相近,也很伟大。因为,它们的宗教哲学中,都有一种出世间的东西。所谓出世间,就是一种与世间法相对的东西。

      目前流行一些规则,比如大家都要上大学,都要追求文凭,追求名利,追求财富,因为大家觉得,只有在这些事情上成功了,才叫成功。这就是世间法。不在乎这些规则,不用这些规则衡量自己、约束自己,超越出来,证得大智慧就是出世间法。

      从出世间的角度看,世界就是一个游戏,每个人都在制造游戏。

      今天我来讲课之前,同学们在颁奖。注意!这个奖项的确立,就是游戏。你们选好主题,大家就根据主题写文章,然后,你们再根据规则评出谁得第一,谁得第二,谁得第三。这就是你们学生会组织的游戏。学校也是有学校的游戏。比如,有多少篇论文发表在国家期刊上,就可以评教授;评了教授之后,工资可以涨到多少,达到什么标准,等等。这些都是游戏。同样道理,体育比赛也是游戏。比如撑竿跳高,一些人首先确立一个规则,然后大家遵循这个规则开始游戏,谁跳得最高就得冠军,跳得没那么高,或跳不过去的人,就失败。篮球、足球、拳击等等,都是这样。

      而且我告诉大家,所有的规则,只对在乎游戏、遵循规则的人有意义,对别人来说,就是不存在的。比如,对不在乎宗教的人来说,世间和出世间,就是不存在的。有一次,我到北京开研讨会,一个评论家就说:什么是世间法?哪有这个词?我怎么不知道?

      我再举个例子。看过诺贝尔文学颁奖礼的同学多吗?关注诺贝尔文学奖的人有多少?知道的同学请举一下手。你看,在座的同学当中,大概有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不知道这件事。这说明那个游戏跟你们没有关系,只跟作家有关系,所以,作家们都看着这个游戏规则。而你们,也遵循着跟你们有关的规则。有一天,你们毕业了,进入职场,就会进入另一种游戏,遵循另一套规则。

      每一个时代,每一个阶段,每一群人,都被某种游戏规则控制着。一年级的时候,老师给你布置家庭作业,你抄写多少遍就会怎么怎么样,这就是一年级的游戏规则。初中有初中的游戏规则,中考有中考的游戏规则,高中又有高中的游戏规则……所有的一切,都是游戏,每个人时时刻刻,都被不同的规则左右着,心就不属于自己。比如,小时候,你考试不好,妈妈就会揍你;长大后,几门功课没及格,你可能就拿不到毕业证;如果没有文凭,你以后找工作可能就会很困难。这都是游戏规则。

      世界、人间、红尘遵循的方法、规则,都是世间法。法,就是规则、法则。但大手印不遵循这些规则,它有自己的智慧规则——破除执著,所以叫出世间法。

      大手印的思想,也集中体现在《世界是心的倒影》这本书中。它认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心灵的倒影,都不离人的心灵,都源于人的心灵。所以,你看到的世界,不是客观的世界,而是你心灵反映出来的东西。

      比如,在小人的眼里,所有君子都是伪君子。又比如,你们回到宿舍时,假如交流一下自己对雪漠的看法,就很可能会发现,十个人有十种看法。但你们每个人看到的雪漠,都只是你们心中的雪漠。同样道理,莫言获奖之后,网上出现了沸沸扬扬的评论,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但那些人看到的莫言和诺贝尔奖,也是他们心中的莫言和诺贝尔奖。

      所以,大手印文化认为,只要改变自己的心,就能改变世界。

      当然,这个观点背后还有好多内容,一言难尽。所以,我不谈太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看《世界是心的倒影》。如果你还想在生活中实践,也可以去看《让心属于你自己》。看完之后,你就会明白,自己如何向慧能学习,在这个纷乱的世界中,如何让心有独立、自主的主体性,不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干扰。

      7·大手印的发展在中国

      雪漠:大手印源自印度,但真正的发展,同样在中国。大概在中国的五代十国时期,印度兴起了一个思潮,很多人都开始修炼大手印。其中有学者,也有像慧能那样,不识字、文化层次比较低的人,包括一些鞋匠、猎人、小偷、无业游民等等,他们都证得了不同程度上的成就——如果想了解当时的故事,大家可以去看《八十四大成就者传》——后来,藏地有一位叫做琼波浪觉的行者,就到印度去,将大手印文化传承过来,带回了藏地。所以,现在西藏的噶举派中,就有大手印。我在长篇小说《无死的金刚心》中,也专门写了琼波浪觉传承大手印文化的过程。

      琼波浪觉是大手印文化的祖师之一,也是香巴噶举的开派祖师,他当年去印度取经的过程非常艰难。一些传说认为,印度的鬼怪、神灵非常贪婪,不希望藏地的行者将大手印智慧带回藏地,所以会给取经者制造很多违缘。不过,这也说明了大手印文化的珍贵与伟大。我就是从接触香巴噶举,开始接触大手印文化的,有兴趣的朋友,也可以在网上查一下香巴噶举。

      接下来,我以个人的名义,给今天获奖的孩子发点奖品,也作为对学生会和在座各位朋友的一点心意。

      《无死的金刚心》是我最近出版的小说,它与《西夏咒》、《西夏的苍狼》合称“灵魂三部曲”。我把它们送给一等奖的获得者。它代表了我的一份祝愿,希望大家能多读智慧之书,多关注自己的灵魂。最后你就会明白,人活着,不仅仅有肉体,还有灵魂。不关注灵魂的人,永远只是动物性的人,不是真正的人。我们要成为真正的人,不要满足于动物性的存在。

      二等奖的三位同学,我各送一本《西夏咒》。这本书你们很可能读不懂,但它肯定值得读。它是我所有小说中最难读,也最值得读的作品,或许也是目前中国——甚至世界上——最好的小说之一。也许有些孩子一读就进入了,也许谁都读不懂。北京大学中文系专门针对《西夏咒》搞过一次研讨,很多同学非常喜欢它,认为它是神品。我希望你们也能读懂。因为,你们一旦读懂了,就知道什么叫灵魂了。

      8.不在乎了,还会尊重吗?

      学生:雪漠老师您好。您刚才讲到世间法和出世间法,我想问一下,何在世间用出世间的法则来生活?

      雪漠:他问得很好。我给大家说一下。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必须尊重世间法的规则。比如法律、规矩、价值观等等。不尊重行吗? 不行。你不嫁人,你的爸爸妈妈就会着急; 你不娶老婆,你的爸爸妈妈就会痛苦;你不生孩子,别人就会觉得你很怪: 你没有文凭,就可能找不到工作~~~注意,我说的是尊重,不是说在乎。就是说,你尊重它,但你不要过于执著它。

      出世间法的智慧是心,世间法的规则是行为。你可以做你该做的世间之事,但你的心不要太执著,不要太功利,不要太计较,不要老是追究得失,要认真地去做,不要在乎结果。这就是用出世间的智慧做世间法的事情。

    9.修行最重要是修正行为

      学生:请问,禅宗文化所谓的修行是什么? 怎么将修行带到我们的生活之中?

      雪漠:这位同学问得非常好。我告诉大家,修行的行,就是行为。修行有两种概念: 第一是修炼心灵; 第二是修正行为。其中又以后者为重。当然,心也很重要,但是,光有心,没有相应的行为,你的修行就没有意义。比如,有的人心很好,牌气却不好,老眼别人吵架,那他的心好就没有意义; 有些人很老实,很善良,却老是骗人,那他的老实和善良也没有意义。

      前段时间,别人向我介绍了一个人,说那个人很善良。实际上,那个人老是骗人,一会儿骗男人的钱,一会儿骗女人的感情。那么,他的善良体现在什么地方?善良必须有行为,要帮助别人,不能说心很善良,但行为很糟糕。只要你有骗子的行为,你就是个骗子; 无论你的心如何善良,只要有小人的行为,你就是个小人。

      修行最重要的,就是修正行为。真想帮助别人,也要有帮助别人的行为。不能说,我想帮助你,只是没有帮助你的行为; 我想贡献社会,只是没有贡献社会的行为; 我想做很多事情,只是没有行动。

      所以,修行就是让心随着行为一天天变得大气,变得宽容,变得包容,变得不要太过计较。只要能这样做事,你就是在修行,就是将禅宗文化的精髓用于做事,用于你的行为。明白了吗?禅宗文化真正的精髓,就是用心去做,不要太在乎结果。

    10.不要做广告,不要搞圈子

      学生:今天我本来就是带着问题来的。我本身就是一个佛教徒,已经皈依六年了,但只实修了一年多。来到这里时,我得自己好像到了一个边地。在学校中,我找不到自己的同类。所以,我想建立一个子,促进大家共同学习,共同了解藏传佛教的文化。请问老师,怎样才能建立这样的一个圈子?

      雪漠:不要建圈子,不要把别人不一定喜欢和接受的东西,强行地推销给他们。现在,据说我有二十多万粉丝,他们被称为“雪粉”,但我没有号召过任何一个人。我从来不会对谁说:来啊,当我的雪粉。

      最近,陈彦瑾写了篇文章,叫《走进雪漠家》。文章里专门谈到,雪漠老师说,给我一份清静吧,不要打扰我。今天我仍然是这样。

      我经常对我的学生说,再不要给我带来很多人,也不要给我带来很多粉丝,不要给我带来很多讲座,让我静静地写作,静静地享受我自己的生命。在这儿讲些东西,也许是一种浪费。因为,我讲的很多东西,孩子们听不懂,也不一定感兴趣。只是因为有了这些提问的孩子,和一些认真听讲的孩子,也因为讲座内容会录音整理,我才认为这次来讲课是值得的。所以,我灵机一动,就把这些书送给大家了。过去,我从不在讲座上送书,因为就算我送给你,你也不一定看。但是,今天我愿意送给大家。

      其实,这个孩子的疑惑,我也有过。二十多年前,我就想建立一个沙龙,想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传播给别人。但是有用吗?用处不大。

      等一会儿,我们走出这个教室,我说的话能对几个孩子起作用?不知道。但对今天来听讲的一些人,肯定能起作用。因为,他们不是这里的学生,是从广州各个地方专门来听我讲课的。他们需要这个东西。他们了解雪漠做的很多事情,觉得雪漠这个人不错,不是骗子,也不是坏人,写的文章也很好。所以,他们就来了。

      如果你觉得自己很孤立,就一定要明白,你可能有某件事没有做好,伤害了別人,或引起了别人的反感。不过不要怕,你展示最美的自己就够了。当你真正以一个信仰者的博爱,感动你周围的人时,你才可能赢得世界。如果你的行为,不能反映信仰者的境界、慈悲和智慧,你说任何话,大家都不会相信的。比如,我的很多朋友都说,他最怕佛教徒。为什么? 因为,有些佛教徒说起话来很慈悲,骗起人来,却比谁都厉害。

      所以,不要强行把自己的宗教信仰灌输给别人,不要执著地建立圈子。这种执著,政府也不欢喜,弄不好还会变成邪教。所以,不要搞这种形式上、人数上的组织,要用你的行为、你的心灵,让大家觉得你这个人真不错。大家认可你之后,就会认可你的世界,不认可的时候,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十多年前,我搞佛学沙龙; ニ十多年后,我一般都会躲着人群。因为找我的人太多了。今天,是我第一次在广州的大学演讲,如果在北京,各地的人都会涌到这个地方,把会场挤得满满的,不用我打着旗帜,号召大家来听,来跟我学习这种文化。我的书在当当网上也卖得非常好,属于畅销书。而且,我的读者买我的书时,总会几十本几十本地买,结果弄得广州都没货了,当当网不得不从外地把书空运过来,但空运费很贵,最后他们只好限购。比如有一段时间,每个人只能买三本《无死的金刚心》,再多就不让买了。我的读者为啥要一部书买上那么多本呢? 因为,他们想送给更多的有缘人,传播书上的这种文化。

      这说明,他们认可了雪漠,觉得雪漠活得明白、快乐、开心、有意义,他们都愿意像雪漠那样活。所以,他们就接受了雪漠的思想,接受了雪漠的哲学,也接受了雪漠承载的这种文化。当你成为雪漠这样的人,有了雪漠这样的思想、知识、智慧、慈悲和行为之后,你就是雪漠。不管有没有胡子,都不要紧,都会有很多人觉得你很不错,想眼着你学习。所以,不要做广告,不要打旗帜,要用行为来证明自己。

      11·基督教先进的传播学

      学生:雪漠老师您好,我是一个基督徒。以前,我发现做礼拜的人大多是上了年纪的公公、婆婆,我就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为什么相信基督呢?他们说,基督教的理念非常简单,信了之后,就有了靠山。因为基督教告诉他们,过去的事情你不用担心,耶稣——也就是上帝的儿子——的死亡已经为你赎罪了;未来的事情,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把主权交给上帝,上帝就会为你安排。刚才我听这位同学说,她信仰佛教,但很难建立圈子,我也发现,我自己信仰基督教,身边也有朋友信仰伊斯兰教,信仰佛教的朋友却非常少。所以,我很关心佛教的传承问题。请问老师,如何让更多的青少年了解佛教,了解禅宗?我不太清楚佛教的传播方式,但是,除了传统的方式之外,能不能再寻找一些新的发展思路?

      雪漠:这个同学问得非常好!大家要明白,基督教的传播,是所有宗教中最为成功的。在西方的很多国家,基督教都是国教,有国家机器在倾全国之力传播着基督教。伊斯兰教在很多阿拉伯国家也是国教,也有国家机器在全力传播着伊斯兰教。但佛教不是国教,佛教的传播,在国内反而是受到限制的。现在,出版一部佛教书容易吗?不容易,得审批。很多书报上去审批之后,从此就下落不明了。所以,佛教文化虽然是中华文明非常优秀的组成部分,但现在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挤压,而且,有时它越传播就越糟糕。因为佛教不会传播。

      一千多年来,基督教有无数第一流的学者,在研究着基督教的传播方式。他们形成了专门的基督教传播学,相关的研究书籍,数以百计。他们在向某个国家传播之前,会首先研究成功率是多少,然后,他们会不断研究信众流失的原因,以及如何保证有效的传播,等等。中国文化没有进行过这方面的研究,儒释道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一个一流学者研究过这方面的东西,或借鉴过基督教的传播。

      大家想一想,一方面,基督教有先进的传播学,所有教徒都是传播者,还有国家机器、战争等手段,来确保它的传播;另一方面,传统文化在我们国家的传播,不但得不到有力的支持,还受到了很大的挤压。如果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中国文化就会被基督教文化,或者其他文化所取代。

      除非在座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有责任传播中华文明,并把它当成自己的使命,那么,情况就有可能会发生改变。如果一直都只有雪漠一个人在讲,无论他讲得如何声嘶力竭,力量都是很有限的。雪漠今年多大了?差不多五十岁了。以后,这样的讲课,也会越来越少,因为我要修行写东西,实在太忙了。而且,我在这里讲一个晚上,大家明天就忘了,后天就有一半人不记得雪漠是谁了,一年之后,在座的同学们,可能就把雪漠完完全全地忘记了,更别提几十年后。所以,雪漠一个人没有多少力量,传播中国文化,保护中国文化,需要大家的力量,需要每个人的力量。

      目前,佛教还没有很好的传播手段,虽然一些高僧也在网络上视频演讲,也做了很多事,但偏偏有些演讲,却尽是世界末日那样的荒唐话、混账话,让老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弄得社会一片混乱。所以,佛教的传播非常不景气,中国文化的传播也非常不景气。希望在座的朋友们,将来有机会的话,要好好关注一下中国文化,如果大家愿意传播中国文化,就更好了。

      提问的这位同学虽然是基督徒,但对佛教却这么关怀。这种行为,显示了基督徒博大的胸怀。我对基督教一向非常敬仰,也一直觉得,基督教在很多方面做得比佛教更好。所以,我送给你一本书,对你的基督教信仰表示一种尊重。

——摘自《光明大手印:当代妙用》 雪漠著 中央编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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