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成全，暖到花开

唐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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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也算是名门之后，可是家道早已没落，到底是落魄的凤凰不如鸡，豆蔻年华上便流落风尘。

1934年的大上海，十里洋场的风月场里，人称潘妃的她已经有了些名气，不过倒也没到大红大紫的份儿上，介于一流和二流之间吧，就那么不上不下的吊着。既已委身风尘，她的一生似乎早已有了定数，浮花浪蕊里几年沉浮，容颜不再，便不得不孤独的离开，某条不知名的里弄里凄惶苍凉的度过残生，或许只能如此。

可是，偏偏凡事无定数，一个人的介入改变了她的一生。这个人就是张伯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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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伯驹可是大大的有名，早些年与末代皇帝溥仪的族兄溥侗、袁世凯的次子袁克文、张作霖之子张学良，并称“四公子”， 是集收藏家、书画家、诗词家、戏剧家于一身的绝代名士。

他们第一次相见，不过又是一场才子佳人的俗套，一见钟情。潘妃弹唱了一曲《平沙落雁》，张伯驹禁不住赞叹“真是天女下凡”，再然后便是情定三生。

他们在她的故乡苏州举行婚礼，虎丘山、拙政园、狮子林留下了他们幸福而令人生羡的身影。他们拜访寒山寺的印光法师，皈依佛门，法师为他们取了慧起、慧素的法号，从此慧素成了她的字，素成了她的名。潘妃便成了潘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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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素本来便是无师自通，能挥笔成画。张伯驹更不惜重金为她聘请名师，请朱德甫教她画花卉，夏仁虎教她古文，苏州名家汪孟舒教她绘山水画。为了让她增加阅历，开拓视野，他陪伴她走遍中国大山名川。作画、写字、抚琴、填词，他们生活得诗意、高雅。

光阴的故事里，他是她浓墨重彩的一笔。她自然知道，自己拐点之后的幸福，都赖他成全。她亦是感恩的女子，而她倾尽所有回报也是这两个字：成全。

他醉心古代文物，致力收藏字画名迹，往往一掷千金，甚至举债购买，亲朋好友摇头反对，只有她鼎力支持。那年，为阻止国宝流失，他不惜将自己钟爱的豪宅——李莲英旧墅卖给辅仁大学，然而钱还是不够，她便卖掉自己的首饰细软帮他凑足银两，买下了展子虔的《游春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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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大招风，1941年张伯驹被汪伪的一个师长绑架，向她索要300万（伪币），否则撕票。张家名声在外，到而今也只是百足之虫至死不僵罢了，哪里拿得出如此巨款。在丈夫被绑架的八个月内，她变卖自己的首饰，四处托人，打听消息，全力营救，可谓寝食难安。最后在她的周旋下，友人们鼎力相助，以40根金条“赎回”了张伯驹。

新中国成立后，他们把一件件费尽家资而得来的稀世珍宝捐给国家，包括展子虔的《游春图》、陆机的《平复帖》、杜牧的《张好好诗》、范仲淹的《道服赞》及黄庭坚《草书》等八件画作。他即已做了决定，她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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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了老了，他却反而更像是个孩子，处处得她护佑、相让。她早已成了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妇，在柴米油盐中打转，应付昔日名门的琐细关系，着实够她操心的。他看上了一副画，她不答应，因为还要过活。他索性耍赖躺倒在地上，任她怎么拉，怎么哄，也不起来。最后，她不得不答应：翻出一件首饰换钱买画。他这才翻身爬起，用手拍拍沾在身上的泥土，跟她回家去了。

1967年，他被打成“现行反革命”，送往吉林舒兰县插队，但公社拒收。他一下子成了生活无着的落魄老头。一无粮票，二无户口的张伯驹老两口，靠亲戚朋友的接济勉强度日。落魄至斯，她依然不离不弃，陪伴他，照顾他，想尽一切办法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细水长流的日子里全是成全。彼此成全，爱意绵绵，直暖到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