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玑误会：唐宋粤北是广府祖地？珠玑巷移民本来是说粤语的？

广府的美丽传说珠玑巷移民:误会的历史、历史的误会。在广东韶关南雄的珠玑古巷中，当地人讲韶关粤北片的南雄客家话。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这个被讲珠三角广府片粤语的人号称“广府人中转站”的地方，现在的语言完全变成另外一个，这是如何发生的？讲粤语的人到讲客家话的地方寻根？真是岁月变迁，沧海桑田。那么，是珠玑巷先有广府人，后来集体迁移后客家人取而代之，还是珠玑巷以前根本就不是说粤语的，被传说误以为是广府祖地？受好奇心驱使，在南雄的政府官网上查到林立芳、庄初升撰写的《如何看待珠玑方言与粤方言的关系》和《南雄珠玑方言与珠江三角洲诸方言的关系》两篇文章，对珠玑巷的族群迁移历史有深入的研究。其中两个观点我读后很有获益：

在珠江三角洲粤、客、闽诸方言中，唯有客家话与今天的珠玑方言最为相近，粤，闽方言与珠玑方言分属不同的方言系统，已有相当的差距，基本不可能直接通话。既然珠江三角洲数以千万计的居民祖上来自珠玑巷，为什么多数人说的是粤方言而不是今天珠玑巷的客方言呢?主要有如下两个因素。

其，粤方言的形成，经历了一个相当漫长的历史过程。据李新魁先生的研究，粤方言形·成的历史过程，包含五个历史层次。第一个历史层次，是先秦时期。特别是战国时代，有大量的楚人来到广东，才开始大规模传播汉语﹐是粤方言分化的最初阶段;第二个历史层次﹐是秦汉时期.粤方言接受中原汉语更多的影响，同时，土著民族语言---―古越语的许多特点也在粤方言中沉淀下来;第三个历史层次，是在晋代。中原相继发生了“八王之乱"和“五胡乱华”，大批士民向南迁徙，他们所带来的中原汉语，又给粤方言增加了新的影响，使粤方言接受更多的汉语共同语的特点;第四个历史层次﹐是在唐代。粤方言逐渐形成为一支独立的方言，有自己相对独立的语音体系和词汇系统以及语法结构。另，到了唐代，广州已是世界著名的贸易港口，以广州为中心的粤方言一定有了相当的地位和影响;第五个历史层次，是在宋代以后。宋代的粤方言大概已与现代的粤方言相去无几。它所用的语音和词汇，可能已奠定了现代粤方言的基础(李新魁1983)。

由此可见，在珠玑迁民大规模地向南播迁的两宋之前，粤方言在珠江三角洲一带已基本形成。这批大规模的迁民，带到珠江三角洲的一般不可能是粤方言，而可能是具有更多中原汉语或江南汉语成分的方言。这些方言到了珠江三角洲之后，被强势的粤方言所替换，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弃了，也可能有一些方言成分被粤方言所吸收。

所谓替换，正如法国著名的历史比较语言学家梅耶曾多次提到的，“某一社会单位拿另一社会单位所用的语言来代替原有的语言现象叫做语言的替换(changement de langue)。”在现实的语言生活中，语言替换的例子不胜枚举。如广东省信宜县大成、白石.怀乡、旺沙等乡镇都在黄华江两岸，这一带原是客家地区，先民是在明万历年间镇压罗旁瑶民起义之后搬入这一带的。到本世纪，由于粤语的渗透，黄华江西侧近10万人口的地区已成为客粤双方言区;而到了七十年代，这带的双方言区变为粤语区了(叶国泉、罗康宁︰1992)，外来的客方言即为本土的粤方言所替代。又如福建省闽侯县青口镇茱萸洋村﹐居民的祖上来自闽西客家，是个福州话区中的一个客家方言岛。时至今天，全村就剩下三两个七八十岁的老人还会说客 方言“汀州话”。可以想象，再过几年，这里的客家话必将完全为福州话所替换。

如前所说，珠玑移民的时间跨度相当漫长，而且他们原本来自中原及江南不同地方，移民的方言估计是驳杂不一的。这些驳杂不一的方言带到珠江三角洲一带﹐就很难达到相互交际的目的，就更容易为强势的当地方言粤方言所替换。

其二，在珠玑移民接连不断地向南播迁的同时，珠玑巷凭借其重要的交通位置和显著的商业地位，也不断地吸收周边地区新的移民。特别是明代以降，赣南，闽西的客家人纷至沓来，大批量地到粤北、粤东北山区垦荒，南雄府“从洪武，永乐到宣德、成化间的数任知事、通判上任都‘徕流移’，辟荒地。仅永乐年间就有数万人归籍。万历年间，‘客浮于主，至有强壮盈室而不入版图者矣’"(吴建新1991)。显然，这批移民到珠玑巷定居置业的也大有人在。今天，珠玑方言具有明显的客家性质，可能与这批移民直接相关。

综合上述两方面的因素，可以找出今天的珠玑方言与珠江三角洲粤方言之所不同的原因。所以，一些网络上一些广府人据珠玑传说大谈所谓的唐宋时期珠玑巷以及整个粤北地区是说粤语的，根本就是错误的。珠玑移民到珠江三角洲时说着不同的语言，后来被当地人的土语同化了而说粤语成为了广府人的一部分。在珠玑移民大规模南迁的两宋时期，粤方言的面貌已和今天相去无几。珠玑移民在为珠江三角洲的开发作出巨大贡献的同时，并不能从根本上扭转以粤方言为主导的语言交际的局面。相反的，南迁先民由于来源的驳杂不一，迁移的历史跨度长久以及入迁后居住地域的分散，决定他们带到新住地的方言不能很好地协调统一成一个独立的交际系统。出于与当地人交往交流的客观需要，他们只好人乡随俗，学习和使用粤方言，久而久之，原本带来的方言便不知不觉地退出了交际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