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全十美

我们站在一座桥上，看着下面的水中，一群的鸟，像极了鸭子。他说是野鸭子，我说可能是家鸭。他说没大可能：这么一个地方放些家鸭不成体统。我说有一些人想要放生就有可能偷偷地乘人不注意而放生。他正说出哪倒可能，你大喊一句：它们飞起来了。它们飞得比我们的脑袋要高。

我看到了，他看到了。我感叹它们不但可能是野鸭，倒很有可能是大雁。野鸭先前也有见过，没见飞这么高的。你即刻在网络查找，野鸭是候鸟，正如他所说。它们已经飞走了，我们继续往前走，又见到更大群的野鸭。守候着，直到它们低飞起来又落下，我们才不再理会它们继续前行。

我写完了字的那会，接到一个女同学的留言，说是周末去另作城看一位男同学，那名字我熟悉，不知他又出了啥情况，反问她一句：他是啥情况。白血病，在化疗中。我哦了一句，回她：我跟你去。我愣在那里，觉到身上有些发冷：他大概是蛮严重了，他大概会在不久的将来走到尽头。

我跟家人提起这么一件事，女儿问我：那又怎么样？我告诉她：也许那叔叔，明天就没命了。我还在呢喃，老婆打住我，不要跟孩子说这些不好的。在办公室里，我先上网查了查，得悉这个病并不是那么致命，稍微轻松点。我还是和办公室的同事聊起这件事，两个人聊了好一会生老病死。

我们八个人分两辆车，从这座城赶往那座城。我和那天晚上问我的女同学以及另一个女同学在一部车上，她开着车，简单地交待了一些情况。叁个人在路途上聊得最多的是，关于子女的教育。到了，下车，我们叁个与先期赶到的两位女同学汇合，等到那部车的五个同学一起，我们上楼去。

我们实在是太多人了，楼里的护士给我们的指令是一次进去两个。大队人马聚集在病房的门口，有位男子坐在床上，像是那个同学，又很不像那个同学。一位女同学眼尖，喊出：那不是谁谁谁吗？通知我的那女同学预先备好了果篮和花束，果篮在我手上，花束在来时坐我边上的女同学手上。

我们先进去，不太敢确认，还是朝他走去，同时大声喊他的名字。他有所反应，对上号啦。她在来时的车上嘀咕过，见面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时无须顾虑啦，他一旦确认是同学来看他了，就开口说个不停，脸上带着笑。我带了本小说，本来想要留给他。他说起，他有些日子看圣经都看不清楚。

我们还可以听他讲很多，如果条件允许，我宁愿一直待在那里，直到他不再想讲什么。外面还有大队人马，我们两个相机退出。通知我的女同学是最后进去的，等我们十个都站在外面的时候，我们等着，他的夫人要出来跟我们讲些什么。在楼道里，她给我们讲了更多的一些前前后后和来龙去脉。

九月他们去海外旅游，期间有所变故，他的身体出现状况。回来后，本来打算去做个小手术，结果检查出来这个，赶紧地住院治疗。有一天，他出了大状况，人已经稀里糊涂，差点就送命。第二天他又回过神来，远地一个要好的同学专程赶来看他时，在层层服装的包裹之下，竟然被他认出来了。

她讲到从大的ICU出来，在小的ICU里待了近一个月，每天那些状况危急的病人，在他们边上出出进进，给到她们很大的压力，直到有一天，她实在忍不住而大哭起来。别人以为她是家属有了大问题，她指指边上的他，别人看出他问题不大，她说她实在是受不了那个压力。这才转到普通病房。

她站在等电梯的那个空间里，给我们讲着。五个女同学，站在她面前靠左手，五个男同学站在她面前靠右手。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女同学，在跟她对话，又对我们几个警告：你们看看，真要出了问题，还得靠家人，你们要好好待自己的老婆，日后老婆才会好好照顾你们。我们几个只有唯唯诺诺的份。

站在那里，又来了她们的女儿以及她的母亲，又来了他班上的一个同学。那同学这次没有能够见到他，因为我们十个人的轮番探访的缘故。丫头和外婆估摸着是来给他送饭的。我们一起下去，她继续留在上面。临分手，通知我的那女同学和那丫头聊了句什么。我见到眼睛对着眼睛的两张笑脸。

时间还早，大家商定了到一个地方去吃晚饭。围在桌子边上，我们十个合了一个影，一起喊出：祝谁谁谁，早日康复。围在桌子边上，我们在感慨一番身体健康是首要的之后，聊起一些不疼不痒的事情，跟健康有关，更多的是玩笑，比如：谁和谁相约，你（先自夸能活到一百五十岁）要是能活到

一百二十岁，我就跟嫁给你。哈哈，大伙起着哄，恭喜她和他两个今日的订婚之喜。酒足饭饱，昏昏欲睡的回程。没有人说话，我又想起他来。在来之前，我想过要把那本小说留下来给他，那是一个自己在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的作者所写的有些自传性质的书。我还想着我握着他的手跟他说：

你想过没有，假如明天你就没命了，你今天是否心安？你想过没有，假如明天你就没命了，你今天愿意做些什么？兄弟，不管你看我是魔鬼还是天使，我希望我能听到你的故事，如果你这一次挺过来，我要你讲亲身挺过来的故事；如果你这一次走到尽头，我要听你讲亲身走向死亡的故事。

在他的夫人出来之前，我们十个人站在那里等候的时候，那个后来和她对话的女同学讲过一句：这一次，对他是个考验。是的，在我们看来，他站在生死的边界线上，一只脚踩在这边，一只脚踩在那边。我们今天见到了他的笑脸，见到了他的显得挺充足的精气神，我们祝他能够经受这考验。

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但愿：无论接下会遇到什么，

他都能笑着面对，你都能笑着面对，我都能笑着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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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19年12月0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