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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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节，本地话叫五月节。在我成长的地方，端午节没有吃粽子的习俗，而是吃煮鸡蛋、鸭蛋；有举行妈祖出游和龙舟赛事。我对粽子最深刻、最美好的记忆也不是在端午节，而是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粽子是谢大哥买的，个头不大，但里面的陷料却美味丰富。谢大哥自己没有吃，因为他休息几分钟后还要去工作。谢大哥接了半杯温热水在喝，看起来很悠闲的样子。我们几个女孩子一边快乐地享受美食，一边七嘴八舌地猜粽子的价钱。谢大哥不说话，微笑着，似乎觉得我们很有趣，直到我猜对了，他才说：“你什么都知道。”仍然微笑着。从此，每一年端午节，我都想起粽子，想起谢大哥买的粽子；想起谢大哥，想起谢大哥温和的微笑。

我在少年时，同许多农村女孩子一样出去打工。我不喜欢城市的喧嚣和迷茫，所以选择在城郊一家小工厂上班。那是一个小桥流水、春暖花开的村子。到处都是老荔枝树，在初夏时结满红色的果子。我们一群女孩子经常在荔枝树下穿行，漫无目的地闲逛，茫然而好奇，也许那本是一个茫然而好奇的年龄。村里有许多水流，河流有很多分支，许多人家的屋前屋后都有水码头，有时会栓着一条小舟。那些小舟用来载猪仔，载蔬菜瓜果，也有人在晚上用来在桥下电鱼虾••••••当然我们并不知道哪条河才是主流，也不知道那些水流向何方。但我们知道上班的时间到了，该回工厂了。而在没有上班的晚上，我们走累了，会找一座桥，靠着桥栏聊天。村里有很多桥，好像每一座都有名字，据说每一座都有故事。只是当时的我们太年轻，没有闲下来听那些故事。但有一座桥上发生的故事是我们亲眼目睹的。那一年端午节，我们在杂货店吃茶叶蛋，有一个女人从马路上跑过，她是我们的工友；后面有人大声地喊另一个男工友的名字，声音带着急躁和惊慌。

那个男工友是她的情人，飞箭般追上去。他是一个强壮的男人，有足够的力量追上她，阻止一些事情发生，也许还包含爱情的力量。

我们看到时，他们已经在桥上，他紧紧抱住她，她没有“得逞”。

回到工厂宿舍时，他的白色T恤衫已经湿透。后来他说，汗是吓出来的。

我不知道忽然发生了什么事，令她那样。但我知道，她是一个孤儿，爱情对当时的她，几乎是全部。她从小就从家乡出来打工，认识当地一个打工仔，他们定婚了，据说是结婚了。但后来，她又爱上另一个他。面对爱自己和自己爱的男人，她感到无法解脱。她在伤害一个男人，同时被令一个男人伤害。也许谁都没有伤害谁，那些只是爱情必然的过程。

我一直无法真正理解她的爱情，因为我无法感同身受。也许因为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无法和她一样去爱；也许我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也许他们也不是真正的爱情。我无法忘怀在那个桥上发生的这个故事，是因为，年轻时的记忆总是特别深刻。而回忆又会让一些事情变得更加透彻和美好。

端午节又快到了，我知道，那一天，听着海上龙舟赛的呐喊声，吃着母亲煮的鸡蛋，我又会想起谢大哥，想起谢大哥温和的微笑；想起那个美丽温柔的女人，那个把爱情当成人生的全部的孤儿。

                                          老幺写于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