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 八

爷爷会书法

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坚守的了

唯独那一套古老的笔研与泛黄的纸

奶奶会缝纫

她已经没有什么渴望挽回的了

只剩那吱吱作响的缝纫机和针线

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

死在一个美丽的早晨

在南方大海温暖的洋流之中

深藏着他的灵魂

他们的女儿也离世了

她在一个美丽的黄昏离开

在北方大地的花海之中

仍洋溢着她的哀伤

我也要走了

就算我没见过北方的花海

哪怕我没见过南方的大海

临行前

爷爷把他的笔墨寄托于我

奶奶把织好的衣整理进箱

我深知

亲不待

这趟有去无回的旅程

这趟至死而止的旅程

这趟回不了头的旅程

“从今以后，一路顺风”

永别了！

“生而为人，万事皆悲，万物皆哀”

我走了

从北方出发

得自己跨过荒原

得自己欣赏花海

得自己仰望星空

到了港口

从南方启航

得自己见风使舵

得自己乘风破浪

得自己珍惜安详

这一路必定是艰难困苦

我看见

死在异国他乡的机器人

在死后仍然重复着杀人的姿势

我看见

倒在阴沟旁的狗

奄奄一息地祈求着最后致命的一击

我看见

自由的鸟儿被自由的鹰抓走

被残忍的剥掉了骨肉后拿去喂养无辜的孩子

这一路必然是悲哀残忍的

我看见

大地上美丽的花

着了魔似的扑向可怜鬼点燃的火

我看见

那被精心守护的宝石

因为毒辣的太阳安静的蒸发消失、无影无踪

我看见

那高高在上的皎白的月亮

因为没有了太阳而自甘沉沦、黯然消亡

为了保护爷爷给我的笔研

和奶奶织的衣裳

我只是吃了些苦、受了些小伤

南飞的大雁啊

妳可千万看紧了那秘密私语的希尔芙

风之精灵啊

就只需告诉白发苍苍的他们

“一切安好”

我对不起你们的儿子

我无憾于你们的女儿

我只能为人之所以为人之事物

刺痛自己

痛骂自己

用同样鲜血淋淋的手

用同样罪恶不堪的手

在这张白纸上

写下大写的人

人们的悲伤大都不通

人们的幸福大都不同

人们的理解大都无能

人们的祝福大都无用

但是我仍然努力活着

当灯塔温暖的光在黑暗中划过

大洋上满是孤独的船

闪烁着微弱的灯

星星点点的铺满了大海

如同天上美丽的星辰

那个时候我真的好想好想告诉行走在人生边缘、白发悠悠的他们

“原来就算是那样如此悲哀的人们，

也真的好美好美”

——《罪与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