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北魏中期的一起外交事件

如果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那外交就是在战争面前继续玩政治。

南北交锋之后,南方已经借机实现了稳固政权的作用,为了避免陷入战争泥淖,主动向北魏抛去了橄榄枝。

建元三年,后军参军车僧朗临时奉命出使北魏。

使臣交流是南北朝的一个大课题,他们的交流是代表了南北双方平等沟通的诚意。

使节是中华历史的宝贝。春秋战国时代,张仪、苏秦、蔺相如等人,三国时期,唐咨、邓芝、秦宓一干人,都是国际交流的人才,北魏李孝伯也曾以三寸不烂之舌,与刘义恭有所谓彭城相会,是历代外交故事的典范。

李孝伯之后,北魏和南朝之间的阵前或战后平等对话、礼义交谈也多了起来。

中国历史有一条不成文的惯例,“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而使臣办差办得好,国家也必须给以十分待遇。优秀的使臣有不卑不亢的气势、有廉洁从业的气质、有不怕斧钺的气节、有无所不至的智慧,最后两点最重要。

南北双方的交流都是很高规格的事情,北方待南方使者,总要给出自己最好的一面,以堵塞南方说他们不懂礼仪的口;南方人为了使得北方人多了解南方,使者进城都有一套精心的安排;有强强沟通的意味。

车僧朗的这次外交也算得上,上了规模、上档次的。

北魏刚在战争中并没有渔利许多,也想通过使节获得一点嘴皮上的胜利,也借机了解这个推陈出新的南齐。

萧道成为相,南宋曾派了员外散骑常侍殷灵诞、员外散骑侍郎苟昭先去北魏,使命还正在完成,使臣故国换了主人。

萧道成篡位,这两人所代表的刘宋已经没有了,身份登时尴尬,他们所代表的先进文化、优秀朝廷灭亡了,两个人成了游荡他人领土上的孤魂野鬼。

后来,他们也如同普通的齐户一样,被北魏政府乔置到桑干河边。

但,殷灵诞不是省油的灯,他不甘做个小民。平日只要有机会,便咬文嚼字,描述自己内心无比的忧伤,比杜鹃还呕血,干个活都要悲伤到晕过去。

他成功地吸引注意,拓跋宏觉得他有气节,于是就安排了他一个朝廷闲职。

话说北魏要南伐,殷灵诞更是抢先进言,魏和宋是和亲之国,如果不讨伐萧道成,太不义气。

这个表衷心使得朝堂的刘昶很是无语。

刘昶寻思,这家伙是啥,套路和我一样,我作为宋王都还没说话,你抢什么风头。

于是刘昶决定嫌弃殷灵诞。

刘昶带兵南征,殷灵诞还毛遂自荐为军司马。

刘昶呵呵一笑,他说,俺自己的家事,你不要凑热闹。

敬重刘昶的元宏也只能呵呵一笑。

殷灵诞知道了,南朝总顾问是刘昶,他不和这个直接领导不打通关系,想利用已经灭亡的南宋去升官,基本困难。

于是,在刘昶失败回朝时,殷灵诞物色美女十位、黄金几十,厚颜无耻地拜刘昶,求当刘昶的门客。

刘昶看不起南方降人,但看在钱和美女的份上,勉为其难地放他在下馆。

还好,殷灵诞这个家伙能干,吹牛拍马是高手,不久后,刘昶是十气然动,看在他狗性的份上,为他争取了官职。

这次会面,文明太后和元宏在南郊大展兵威,带了车僧朗使团观看,再回宫城正式招待。

车僧朗也是半个将军,没有被吓唬到,心若平湖,一路和北朝接待人员谈笑风生,文明太后也十分欣赏这样的男子。

但,进了宫,车僧朗脸上反而阴郁了下来,为什么?车僧朗看到了以前的同事,并与自己有过节的殷灵诞。

敢情这个家伙没有死,反而还卖了自己祖宗到了这里混日子?

车僧朗马上收拾表情,今天正好,就借机会,好好羞辱下这个人渣。

群臣就坐,但车僧朗不坐。

文明太后问,贵客何故不坐?

车僧朗说,席上人叫灵诞,是乱宋之臣,他没能完成和平使命,反而唆使淮北大战,此等居心叵测之宵小,还在上座,我无法与之共坐。

殷灵诞听了火起,一跃而起大骂车僧朗,你这猪狗之辈,以前同在职司,先帝与我对你十分之好,你如今吃里爬外,吃萧道成屎尿,你怎么配做人,不如死了算了,你要自己不敢死,殷某还可以送你一程。等等。

车僧朗听了之后,就一句话打发他透顶,既然你是忠臣,乱宋之亡,你为什么不跟着去死,反而在他国谋职苟活?

刘昶刚吃到败仗,不好意思站出来说话,在堂上气得脖子粗了一圈。

文明太后没办法,说,都是客人,别太无分寸。车使节先将贵主遣先生前来的意思诉说完了,再过私事。

说完,文明太后着人先将殷灵诞搀出去,等正事交割完再唤他。

接下来的对话就是正式辞令了。

问题大概是,萧道成是什么样的主,南朝为什么要叫做齐,萧道成皇帝为什么要杀前朝的皇帝?你们今后打算怎么和我朝相处等等。回答也规范,总体是达成了在五项基本原则之下的双方友好协议,签订了文本,两朝正常邦交。

刘昶虽无心复国,但是听到南北和平,心里面也不是滋味。

于是,刘昶安排了一个高手,找了机会斩杀雄辩滔滔的车僧朗,意欲破坏不斩来使的规矩,阻断南北之间的和平。

优秀的车侍郎,完成了南北通和的任务,却没有善终,没几天,就毒杀于金陵馆。

杀车侍郎的人叫解奉军,历史无名小卒,之所以有名字留存,就是中国有句俗话,大人物不能死在无名辈手里,这样,杀英雄的人再小的名字也要添上。如杀张飞的张达和范疆。

文明太后听到噩耗以后,十分痛心,说实话,她看到这个车侍郎,浓眉大眼、口尖牙利,素质奇高,有大将之风,是她想象中的南朝君子,还想多挽留他些时日以增进了解,孰料死在馆驿。

既然这样,也没办法,唯一弥补的办法就是将灵柩运回去风光大葬,并向南朝送去元凶,以表示歉意。

为了显示更大的诚意,文明太后还顺便向南朝交还以前扣留的两个使节,要他们以自己在北魏的亲身经历表示,南朝人在大魏都是受到了很高的礼遇的,不受半点虐待和亏待,更别说,会破坏残杀使节的规矩的。

至于车僧朗一事,深表遗憾,两方签订的文本,依然有效,这就是代表了大魏的诚心诚意。

殷灵诞刚在北魏得到了仕途的起步,这次却被强制送回,他只能收拾好悲伤的眼泪,接受被遣返的现实,并矢志要以南齐抚柩痛苦的忠诚义士为形象,获得南齐萧氏的信任,以求获得更好的官当。

几日之后,殷灵诞、苟昭先一路执幡子,扶着灵柩哀嚎,往建康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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