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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性之恶从无底线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母亲，父亲的脾气很不好，每次没捕到鱼的时候都会打她。
因此每次父亲出去打渔女孩儿都跟上帝祈祷，上帝听见了女孩儿的祈祷，他派了一只海鸥来到女孩儿的身边，海鸥让女孩儿第二天跟随父亲一起出去打渔，并救下一位穿白裙的姑娘。
海鸥告诉女孩儿，那是一只美人鱼，留下她，以后他们一家就每天都能有吃不完的鱼，她也再不用挨打了。
女孩儿按照海鸥说的做了，美人鱼答应女孩儿的请求留了下来，从那之后，她父亲每次出去果然都能捕到很多鱼，女孩儿再也没有挨过打，父亲也对她好了起来，二人一人鱼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这是一个理想中的故事，也是我所美化了的故事，童话故事通常都会有一个美丽的结局，然而，那掩盖在童话外表下的现实却不一定美好……
十五年前。
那一年，我十岁。
那时候的小岛还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整个岛上只有几十户人家，人们多以打渔为生，自给自足，住在这里的人，基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个地方，从来都不曾出去过。
那一天，我又缠着父亲带我出去打渔，父亲盯着我看了会儿，意外地答应了。
我欣喜若狂，抱着母亲留给我的童话书上了父亲的渔船，也是这一次，让我遇见了她，那个天使一样美丽的女人——我美丽的人鱼姐姐。
其实我有时候常想，若是那一次，我没有发现她，她是否便会少一些痛苦，不用再度经历磨难。
但是人生，往往没有重来的机会，而无论我设想多少次，最后的结果都是——我想要她活着。
那一天，我和父亲出海捕鱼，却什么都没有捕到。
辛苦了大半天，烈日炎炎下，父亲有些烦躁。
“操你妈，狗娘养的！让你跟，让你跟，死丫头，倒霉鬼！都是因为你！害得老子今天什么都没打到……”
我缩成一团抱着身子承受他的拳打脚踢，心中有些后悔看他心情好跟了出来，我紧紧抱着怀里的童话书，在心里跟海神祈祷让父亲捕到鱼——
许是海神听见了我的祈祷，在距我们不远处的地方，我看到了一抹白色随着海浪起伏。
“爸，鱼鱼鱼——”
父亲停下了对我的殴打，划着渔船向那条鱼靠近。
那其实并不是条鱼，而是一个穿着白裙的美丽女人。
她的身子大半没在海水下，只有上身睡在一块木板上，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海风拂过，吹动她白色的裙子，也掀开了覆在她面上的长发，露出了她美丽的容颜，那一刻，我忘记了呼吸。
父亲将她带了回去，虽然没有捕到鱼，但父亲的心情却好了，让我好好照顾她。
我也很高兴，因为这一次，父亲没有捕到鱼，我也没有挨多少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她和我们岛上的人都不一样，岛上的女人大多被阳光晒得很黑，女孩儿也大多是面黄肌瘦，但是她却不一样，她的脸很白，皮肤也很白很细，我不小心轻轻掐了下都能留下浅浅的红痕。
她的手指很好看，纤细匀称，我从未见过人有这么美丽的手指……
我就这样蹲在床下一直看着她，越看我越觉得她和我们岛上所有人都不一样，我觉得，她或许就是程爷爷故事里所讲的仙女，因为不是人，所以她才会这么美。
我就这么看着她趴在床头睡了一夜，再次醒来，是因为觉得头顶有些痒。
她在摸我的头，很温柔，很轻，像是遥远的记忆里，那已经快要被我忘记的温暖。
仙女姐姐似乎受了伤，她的肚子上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她还很虚弱，连下床都困难。
仙女姐姐说她想吃东西。
我在退潮时跑到海边和别的孩子争着捡东西，将我所能弄到的最好的东西放进锅里煮了端给她。
但我煮的东西似乎并不好吃，我看到仙女姐姐皱起了她好看的眉头，但尽管这样，她还是对我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将我手里的碗接了过去。
我意识到，这是一位很善良的仙女。所以在她吃了东西后，我大着胆子问她能不能帮我实现愿望。
她似乎有些愣神，但在我垂下头后却又温柔地再次摸了我的头，并向我询问我的愿望。
我小心翼翼地从枕头下拿出了我的童话书，“仙女姐姐，你能给我讲故事吗？”
“你的愿望，就是让我给你讲故事？”
“嗯，”我很认真地点了点头，“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我爸说，妈妈是从外面的世界来的，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但是小时候，妈妈好像在故事里讲过，只是我很没用，那时候的事情我都不怎么记得了，我好想再听一遍这个故事，可是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仙女姐姐再度摸了我的头，她跟我说并不是我没用，只是那时候我太小了，所以才会不记得，她美丽的手指翻开了我那本有些破旧的童话书，指着上面的字和我讲了这个故事。
“……就这样，美丽的人鱼公主化作泡沫消失在了海面上。”
“呜呜……人鱼公主好可怜，明明是她救了王子，可是那个王子却要娶别的女人，仙女姐姐，难道人鱼公主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吗？”
我一手擦着眼泪一边哭着问她，这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里好难受，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别哭！”她伸手为我擦眼泪，但我的眼泪却就是止不下来，她越温柔地哄我，我反而越是想哭。
“别哭，其实人鱼公主并没有死。”
“真的吗？”
“真的，人鱼公主虽然化成了泡沫，但她却得到了永恒的生命，因为她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懂得了什么是爱，所以上帝助她摆脱了肉体的束缚，不再局限于人鱼三百年的寿命，而是拥有了无尽的生命，她成了天使，帮助这世间所有无助的生灵。”
我止住了眼泪，“仙女姐姐，那你见过人鱼公主吗？”
她帮我擦去眼角的泪水，温柔道：“其实我不是仙女。”
“姐姐不是仙女？那姐姐怎么知道人鱼公主的故事？哦，我知道了！我是在海里发现姐姐的，所以姐姐也是美人鱼！”
她笑了，笑得很好看，“我叫青瑜，你可以叫我青瑜姐姐！”
青瑜姐姐的身体在一天天恢复，开始能够下床。这天，我刚从海边捡完贝壳，“青瑜姐姐，我今天捡到了很多很好看的贝……”
手中的贝壳全都掉到了地上，我却没有心情去管这些我精心挑拣了大半天的小东西。
蔚蓝的海水中，她穿着白裙站在里面，大半身子都已没入了海中——
我哭着冲进了海里，“青瑜姐姐——”
她回过头，我隐约看见了她眼睫毛上挂着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很是刺眼。
看到我，她的神情似是有些慌乱，“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你快回去！”
我游了过去，“青瑜姐姐，你要回家了吗？”
她愣了愣，随即笑道：“是啊，我想回家。”
我游到她面前站住，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青瑜姐姐，你能别走吗？我舍不得你，这些日子有姐姐在，爸爸每次捕鱼都有好多收获，要是姐姐走了，爸爸捕不到鱼就又要打我了！……如果，如果姐姐实在想家的话，能多留一段日子吗？人鱼的寿命有三百年，姐姐再留三年好不好？不，三年太久，要不两年？……一年？……那半年行不行？”
说出的话一直没有得到回应，我有些沮丧的数着手指，头越埋越低。
突然，我被拉入了一个虽瘦弱却温暖的怀抱，我听见她微哑的声音，“好，不走，姐姐不走了，以后一直留下来陪你！”
“哇哦——”我兴奋地抱着她的手臂欢呼，在海里连游了几圈都没平定下来兴奋的心情，青瑜姐姐就在一旁微笑着看着我，陪着我一起笑闹。
青瑜姐姐就这么在我们家住了下来，她对我很好，会用树枝在沙滩上教我写字画画，还会和我一起玩游戏。
有青瑜姐姐在，父亲每次出海捕鱼的收获都不错，我们很少饿肚子，即便是捕鱼收获少的时候父亲也不曾再打我。
转眼，时间便过了一月，青瑜姐姐身上的伤也彻底好了。
这天，父亲捕鱼的收获不错，他的心情也很好，用多出的鲜鱼和一户会酿酒的人家换了酒。
青瑜姐姐的厨艺很好，这天桌子上的菜肴很丰富，但看着父亲的酒碗，我的心却是狠狠一跳，那一刻，我心里很慌。
父亲喝醉了，青瑜姐姐在收拾桌子，他让我扶他进去，我有些怕，站在原地不敢动，他吼了我一句，很凶，两眼仿佛要冒火，我克制着颤抖，扶着他进了里屋。
将他扶到床上后，我快速退后了两步。
但这次我似乎料错了，喝醉酒的父亲并没有打我，反而笑得很是和善，他冲我招手，让我过去。
我有些犹豫，步子始终迈不过去，他似是有些不耐烦，伸手直接将我拉了过去。
我倒在了床上，他高大的身子覆了上来，一边撕我的衣服一边用嘴亲我，他的嘴很臭，满嘴酒气，还有鱼的腥气，让我直想作呕，我拼命扭头闪躲，然而他那口中的臭气却还是会传入我鼻中，还有他那扎人的胡子，扎得我脸疼。
我使劲推他，然而绝望的是，无论我怎么用力，他都纹丝不动。
撕拉——
我的衣服被撕开，“青瑜姐姐，救我——”
我身上的人被拉开，青瑜姐姐将我从床上拉了起来，“青——”
我很兴奋，然而回头，却看见青瑜姐姐被我父亲压在了身下，“青瑜姐姐？”我无措地站在那里。
“乖！欣儿你出去把门带上，不要进来！”
我看到了她眼里的绝望，看到从她眼底滑落的晶莹，但她却仍在对我笑，在柔声安慰慌乱的我，在让我出去。
我想过把她身上的那个人砸晕，想像她一样把那个人拉开，可我最后还是选择退了出去。
我带上了门，在门外蹲了一夜，我听到了里面青瑜姐姐的哭声，听到她在叫喊，听到她痛苦的呻吟……
我在门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里，流出了鲜血，然而我却始终没有推门进去。
天快亮了，我听到了里面父亲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躲在了一边，就这样看着他高兴地离去，一直到他走远，确定他出去打渔了，我才敢推开那扇门。
地上是破碎的衣服，她就那样躺在床上，身上只盖了一张薄毯，让我能够清晰地看见她身上的伤痕，还有她眼角隐约的痕迹。
我蹲在床边看着她，渐渐敌不过困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我被放到了自己的床上，青瑜姐姐已经穿好了衣服，见我醒来，还柔声安慰昨晚受到了惊吓的我。
在那之后，父亲便常叫青瑜姐姐去他的房间，而青瑜姐姐的身上总是会有红痕。
房里的声音消失，父亲离开，我再次蹲在了门外，通过半掩的房门，我能看见她在哭，她哭得很伤心。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青瑜姐姐！”
“欣儿，你怎么来了？”她慌忙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姐姐，你受伤了。”我说。
“姐姐没受伤，”她将布着红痕的胳膊收进了被子里，“姐姐这不是伤，是因为离开海太久了，所以得了皮肤病。”
“可是姐姐，你哭了。”
“不，姐姐没哭！这是水，”
她用手擦去脸上的泪水，笑道：“你忘了？在美人鱼的故事里，人鱼流下的眼泪是会变成珍珠的。”
可是，她笑得并不好看，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当初对我笑时的光彩，我用手胡乱在脸上擦了把，“姐姐，你回海里吧！你已经陪了我这么久，你的家人肯定也很想你。”
我看到她眼里再次流出晶莹水滴，她将我搂到怀里，“好，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姐姐带你一起离开。”
听到姐姐说带我一起离开的那刻我很开心，其实，我讨厌这个地方，讨厌那个会打我的父亲，讨厌这个小岛，更讨厌这里所有的一切。
因为这里，像是一个深渊，不见天日，只有无尽的绝望。
如今，终于有一个机会能够离开这里，我只觉得心里压着的大石突然就没有了，每一天的日子都变得松快了起来。
姐姐说，要带着我一起离开，我们需要一只船。
于是，趁着父亲出去打渔，我们开始悄悄打造木船。
造船很累，但想到以后的日子，我每天都觉得很开心，动力十足，姐姐说，海里的世界很美，那里有能载着人鱼们穿行的汽车，还有能让人飞上天的飞机，最重要的是，那里有种类丰富的美食，不是每天都吃鱼，那里有米，有面，还有着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
我咽了咽口水，干活变得更加卖力。
兴奋的我没有注意到，青瑜姐姐并不像我一样兴奋，在她的眼睛里，没有对于回家的期待，反而总是泛着忧郁。
船终于造好了，青瑜姐姐说想要将最美的贝壳带回家，让我在海滩所有的贝壳中挑选出最美的一颗。
我兴奋地去了，我很认真地挑选，只是在看了一半后，想到父亲打渔回来的时间，我又快速跑回了家，为了不让父亲发现，我们越早走，才能走得越远，越有机会离开。
只是，当我拿着贝壳回家时，见到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她。
我把贝壳扔在地上，哭着去摇她。
“对不起，欣儿，姐姐不能和你一起离开了。”她说。
“你不知道，姐姐其实不是什么仙女，也不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姐姐没有家可以回，但是你却可以，你还是娇嫩的花朵，纯洁美好，然而姐姐却是那地里的烂泥，从骨子里散发着腥臭，我的人生早就彻底毁了……你走吧，去到我所说的地方，你会拥有幸福的生活。”
她垂下了手，微笑着闭上了眼，然而眼底却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水珠。
她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和我一起离开，她造的船是供一个人的，她准备的食物也是一个人的，从始至终，她都只准备送我离开那片小岛——那个在她心中纯洁美好的花朵。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她所说的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我去了她所说的那个世界，有人教我读书识字，教我懂得了文明伦理，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后来打听过她的事，她其实叫沈青瑜。
在一次下晚自习时，她被人拖入了一个漆黑的巷子……
后来，她怀了孕，但却不敢告诉任何人，再后来，她的肚子被剖开……再到后来，有人说她离开了，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姐姐，”我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十七岁的她笑得阳光灿烂，“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是你心中所想的那么纯洁美好，其实，我们是一样的……”
七岁那年，父亲喝醉了酒。
喝了酒的他心情很好，还伸手抱了我，我很高兴，然而，他的手却是开始扒我裤子，他让我给他看看……
我莫名惶恐，但却挣不开他。
他的手伸进了里面，很疼，像是有什么东西把我撕碎了一般，从未有过的疼痛——
我挣扎，踢打，然而他却纹丝不动，我用指甲挠他，但是我并不坚硬的指甲却无法给他造成伤痕，反而让我自己更疼；我哀求，努力讨好向他撒娇，然而他的眼睛却变得更红更恐怖……
后来，他放开了我，他的手也离开了我的身体。
再度醒来的他似乎忘了这件事，然而我却始终记得那一刻的疼痛无助，每次午夜梦回，都是无边的绝望。
“……曾经，我也以为自己是地里的烂泥，但是姐姐，你知道吗？我们其实都不是，强奸，猥亵，呵，这世界上，没有施害者可以光明正大的活着，而受害者却要承受责难的道理……”
“……我们其实，并不肮脏。”
我将精心挑选串成的贝壳项链挂在墓碑上，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青瑜姐姐，在你的故事里，美丽的人鱼公主因为懂得了爱情而获得了永恒的生命，我希望你也能去到你故事里所讲的那个地方，那里洁白美丽，没有黑暗，也没有伤害，生命，在那里永恒……
哦，对了，如果你去了那里想必也已经看到了吧！
不过没看到也没关系，我可以讲给你听，你知道吗？
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最后都被抓起来判了刑，还有那个男人，我名义上的父亲，在我们都离开后，听说他有一次喝醉了酒出海，最后再也没能回来……
用人性之恶，来攻击善良美好的趋向，总是无法阻挡的
作者：冉冉
责编：赵佩奇
图片来源：微软bing
本故事为原创，纯属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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