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清香似旧时

80年代,乡镇上,有所叫梅林的中学。

它占地不大,外形四正四方。共三层,红砖结构。走廊窄长,内壁刷半截绿漆。教室前后镶块黑板。窗棂外,站着茂树。课间,乒乓球在水泥台子上飞舞。一根杆竖操坪南侧,风大时,旗帜哗哗响。围墙种了玻璃刺,远处有田、菜畦。上课时能听到外边狗叫或拖拉机“突突突”。

男生是从外地转来的。爱好体育,脑瓜聪明,学习不费劲,成绩拔尖是自然的事。

女生偏科,挺羡慕男生的数理化,进而心生欢喜,也是自然的事。

她总盼望老师调座位,不说同桌,前后或相邻都没能实现。即便有时换考场,怎么打乱,两个总距着几组或几排。

每次考完发卷,老师报分数,她会像自己名次靠前样高兴。他迟到,低头入座,她会莫名同情。逢他放学踢球的那天,直到那个汗流浃背的身影拐向岔路,她才独自回家。黄昏的天空静默、浓彩,油画般美。

有时,在楼梯间,或过传达室,或食堂打饭的当口,迎面碰见,一个互望的眼神,似玩“击鼓传花”游戏,鼓一停,她耳根发烫,花揣手中,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

而他,寒暑假里,常找人打听她的动向。老往她闺蜜家跑,起先装作顺路,随后知她去,他必等。

女友发觉了,哈哈哈哈地揭密:我真笨啊!你们俩?……怪不得怎么怎么的……至今,仍记得他当时脸红语结的样子。

初中毕业,他们各自投奔另一个三年。

高中时,他买过风铃、立芭蕾女孩的音乐盒、英雄钢笔、日记本和余华的书送她,他挑选书签、明信片,用掉成沓邮票。而她那头,那种等邮递员,浆糊的气味,蓝墨水痕迹,那种拆信封抚纸页,展开又折回,捂在胸口,如闪电雷鸣,久久不能平息。

但,慢慢慢慢的,两颗心的思念,对前途的期许、忧虑等等,在“书画琴棋诗酒花”中飘摇下坠。聊什么呢?一天到晚困书堆,课堂、寝室两线,业余也就那点儿屁事。未来,方向不明,茫然一片……拿什么去承诺和兑现?!

不知从哪天起,两人走着走着,淡了远了。

后来,他上医科大,她招工进厂。各自遵循命运的安排。

某天,当在熟人那看印他名字的喜帖时,她想,不会再有下文了。

四时穿梭。若干年后,同学聚会。她没去。而在这之前,多少深夜,回忆象松了缆的小舟,晃呀荡呀,一层一层,柔波泛起,又一层一层,散播开去。她无数回预演跟他的见面,轻拿轻放地砌起长长长长的多米诺骨牌,指尖一推,排山倒海。

听女友说,那晚他醉的不轻。

“白驹过隙”,“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还有,李宗盛、刘若英唱恸的那些歌……原本她不曾相信的,终究全信了。

青春短促,情窦开启只一回。人生很宽绰,又很单调很虚空,彼此对眼心动的频率极低。少年种种,满脑子花花朵朵的事物,就这么听之任之存深海远洋的记忆里,或,下落不明地随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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