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 !supportLists]一、[endif]协作
培原本不想亲自出面，可兹事体大，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去做，何况这种事不便扩大知情范围，人越少越好，几个念高中的半大小子，平时不是啃书本就是养尊处优，血都没见过，加上自己有四个人足够了，培想着，精明的脑袋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收益了。
他不是没想过让爸在他们的饭菜里动手脚，可这样，就把爸彻底拉下水了，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留条退路。
然而今晚的行动，从开始就不顺，先是在接近工厂时枪原因不明地从辰的衬衣口袋里滑了出来，培的右眼皮直跳，他嘴上打着哈哈，说：‘这玩意儿还真揣不惯。’转手给了小二，小二觊觎这把枪已久，他原当过兵，就好这口儿，摸着枪比得了钱还开心，全没留意到培在递枪这个动作前加了个用手绢抹擦持枪处的小动作。
培的原计划是等他们各回各屋后下手，别人不清楚，辰这少爷是笃定一个人独占一间宿舍的，最好能在不吵醒其他人的情况下带走辰。谁想他们隐蔽在围墙外时，先是一个女高中生围着墙有事没事地一个人转磨磨，再来一个男生，两人有话没话地闲聊。
小二忍不住，探头往里瞧了眼，凑近培的耳朵：‘哥，是亮那小子。’
培头一摆，示意小二保持安静，他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听说亮被揍瞎了眼睛，折了腿，他曾想去医院看看，又不想被人看到，惹出什么联想来就不好了。他在心里说：熏，对不起了，不过，反正你哥不是我打的。
车间里，缪跳着脚往外拨着手机，贝脸色发白，强忍着心头的不安，喝道：‘看看就知道没信号了，跳什么跳！’
缪紧张地攥着手机，指节因过分用力而发白，他断断续续地问：‘辰......他......亮，不会......被抢打死了吧？’
贝瞅了眼窗外：‘要不，咱们走吧，我和缪的车都停在院里，缪的还是跑车，不管他们是谁，应该追不上。’
辰犹豫着：‘亮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其他人......’
贝扯着辰：‘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而且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走了，其他人反而安全。’
来到车前，缪还在犹豫，贝却一下子跳上了车，关上车门，发动机一响，车子就义无反顾地蹿了出去。缪尴尬地看着辰：‘坐我的车吧，肯定比贝跑得快。’
辰暗自攥紧了拳头，摇头：‘算了，你们走吧，我想去看看亮，他是因为我才受伤，我不想亏欠他太多。’
缪一把抓住辰：‘辰，别傻了，我们救不了他，别再把自己搭进去，快，上车。’
辰甩开缪的手：‘也许亮说的对，我们都有可能成为那个被讨厌的弱者，既然这样，凭什么觉得自己有权力去教训别人？你走吧，就算有危险，也是我自找的。’
缪听出了辰的骄傲与不满，他红了眼睛，也不再说话，只站在原地不肯走，两个人正在僵持，院门处突地传来‘噗噗’声响，贝的车摇晃着瘪了前进的轮子，趴了窝，与此同时，两条黑影从黑暗中冒出来，贝车子的玻璃窗‘哗地’碎了一地。
辰和缪正在车旁边发愣，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蹲下，跟我来。’辰猛地转身，与暗夜中亮的目光打了个照面，辰一个激灵，缪失声叫起来：‘亮？你，你的眼睛......’
黑黢黢的小车间里，只有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的光，以及光线在机床金属面上的反射。亮站在窗边的阴影里，观察着宿舍楼那边的动静，辰和缪分别站在门两侧，紧张地望着亮。
亮回过头来：‘贝好像被迷晕了，带进了宿舍楼，看来这儿对他们并不陌生，辰，你有判断吗？’
辰额上沁出汗珠，紧张地思索着：‘我之前被绑架过，可能是同一拨人，本来我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儿的。’
亮的眼睛在斑驳的明与暗之间熠熠生光，缪结巴着问：‘你，你的眼睛......看得见？’事后回忆起那时的情形，缪总会大呼：‘邪门儿，人的眼睛怎么会那么亮。’
亮唇角轻扬：‘也说不定哦，也许他们和我原本就很熟，不然，刚才不会冒险开枪，想要了我的命，杀人灭口。’
辰一愣：‘你这么想？事到如今，我不想隐瞒，我怀疑过哥，但他一定不会亲自动手，把和你熟识这个因素加上的话......’
亮：‘培？是师傅的儿子吧？’
缪几乎叫起来：‘辰，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你利用我们帮你找出想要绑架你的人？！’
辰垂下头：‘小声点儿，你怕他们找不到我们吗？不错，我不愿意随时活在戒备中，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家人，哼，家人。可我没想到会这样，现在我的手机也没信号了......’
亮撇了撇嘴，笑：‘你还真是不怕死啊，明知道他们手里有枪，也敢以身做饵，你那保镖怕是指望不上了......接着......’亮抛出一个和眼药水瓶差不多大小的小盒子，辰反手接住，呆了呆：‘什么？’
亮：‘卫星通讯仪，只要我的卫星不掉下来，全球任何角落，24小时，保证信号畅通。’
缪瞪着亮，忘记了害怕：‘你不可能是亮，你到底是谁？’
叶瞪大了眼睛，望向金，她简直无法想象，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在身边？我们这样一个‘因为......所以......应该是......’的日益无聊，充斥着低俗与戾气的社会里？
她眨了眨眼睛，再次确认般地问：‘亮真的一直在你家里养伤？那个，那个学校里的亮是......亮的孪生弟弟？’
金点点头：‘记得那次我给你看的明信片吗？他叫作熏，十七年前被亮的父亲送给一对马来夫妇，他也是九年前我第一次做心理疏导时的患者。’
叶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她想起了明信片上的少年，飞跃尼亚加拉大瀑布的骇人勇气与矫健的身手，她叹了口气：‘这两个兄弟，反差还真是大啊，那么他冒充亮来我们班到底想做什么，该不会......’
[if !supportLists]二、[endif]动机
缪的眼睛越瞪越大，亮不耐烦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那个以后再说。他们发现我们不在宿舍楼，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缪看着门口，激动，害怕，紧张的情绪交替着：‘我们还不如冲出去，在这儿死等，跟坐以待毙似的......’
辰打断了缪：‘亮说的没错，他们也许熟悉宿舍楼，熟悉院子，却不见得进过这个小车间，这里只有一扇窗户和门，进可攻退可守，我们在这儿待了一下午，比他们占地利。何况他们有枪，除非你想给他们当靶子。’
亮回过身看了看辰：‘对了，你为什么会觉得绑架的背后主使人是你哥？’
辰沉默了一会儿说：‘首先是动机，哥和我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他甚至不愿爸见到我，哥在M国的公司准备明年上市，今年到处凑钱，这次回国主要也是为了融资，可爸不知为什么，对这次的投资很犹豫。’
亮耸耸肩：‘只有这个？’
辰咬咬牙：‘还有，那把枪，每把枪都有它独有的身份证号码，你知道吧？那把枪是多年前一个殉职警察的配枪，我在哥的房间里看到过。’
缪奇怪地问：‘手枪长得都差不多啊，你那么肯定是同一把枪？’
辰垂下头：‘我和哥大概是世界上最奇特的兄弟了，小的时候我看到哥被警察带走，爸和妈被询问，然后又知道了那把枪的存在，我就上网查资料，才知道那天有个抓赌的警察丢了配枪，还送了命，不知为什么我很在意这件事，一直在搜集关于那把枪的资料，所以我不可能会认错。’
亮想了会儿，说：‘嗯，动机和物证都有了......可，我觉得这不大自然，绑架不过图财，不会轻易要人命，即使他有这个念头，也没必要非要用枪，就像你说的，每把枪都有独特的编码，国内未经许可的持枪本身就违法，何况是警务配枪，此事一旦曝光，构成定罪量刑的加重情节，我和培见过几次，觉得他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亡命徒......你说之前经历过一次绑架，可却让你轻易地逃脱了，你不觉得那与其说是绑架，更像一种提示，告诉你，有人想要绑架你，那个人还握着把足以明示身份的枪。’
辰愕然地抬起头，眼中惊疑不定：‘你是说......’
亮没有说下去，他伸出食指指向门外，哐当一声响，门被撞开了。
一簇光线猛地破门照进来，黑影在惯性作用下向前冲了两步，他不知道这是致命的两步。
此前十分钟，亮指示辰和缪站在门口，他说：‘现在他们还有三个人......’
缪插口：‘不是说有四个人吗？’
亮笑笑：‘现在有三个，另一个不用考虑了。我猜培不会进来，他也不会把枪放在自己手里，那么冲进来的很可能只有一个人......’
辰和缪几乎同时出脚踹在黑影后背，他们几乎用上了全力，惯性加上脚力让黑影站立不稳，他向前扑倒，辰和缪就势将他架上流水线的机床......
此前九分钟，缪大惊：‘把人驾到流水线上？扯吧，人又不是铝块，能老老实实地等着你切啊！再说......’想到要把人当成铝块砸，切，焊，压，缪的腿肚子开始抽筋儿。
亮冷冷地目光扫过辰和缪：‘报应通常来得很快，既然他们觉得弱者的尊严可以随意践踏，想玩儿丛林法则，就别怕成为受害者。’
机床以及输送履带的绝缘胶片都被亮扒拉下来，黑影一沾上机床的边儿便如骤然下锅的活鱼活虾般噼噼啪啪一阵，霍地挺直僵住，空气中漫起一股肉焦了的味道。
辰霍地跃到一边，惊愕地望向亮；缪吓得白了脸，撑住门框：‘他，他......’
亮不屑地说：‘放心，他只是被电晕，死不了。’亮说话的时候背对着窗户，后背暴露在月光里，一张戴着面罩模糊的脸无声无息地印在窗户的玻璃上，缪指着窗户想喊却喊不出声，辰急中生智，将手里攥着的铝块狠狠地砸向玻璃上的脸。
‘哗啦’玻璃碎了，脸完好，一只黑洞洞的枪口伸进来，对准了亮的后背，辰有一瞬间的幻觉，觉得亮似乎对着他笑了一下，牵动唇角，只是有一种冷酷的味道。他想：他为什么会笑，这个时候他应该看懂了缪和自己的担心与警示，他怎么还那么自信，后背，天啊......
枪的手柄依然握在面罩脸的手里，可，枪口对准的却是他自己的脸，辰怀疑自己刚才看到的是否是真实发生，亮硬生生掰弯了面罩脸举枪的手，枪口冒出一阵青烟，辰怀疑自己又生出了幻觉，这样的暗夜，五官都分不清，怎么会见到青烟......
之后的事在记忆里变得模糊，警笛声，嘈杂的脚步声，兰和禾焦虑的脸，本瘫软的身体，师傅眼中深深地绝望......
警局休息室，辰恢复了意识，他抬起头，见亮坐在另一张长凳上，正在看他，缪则靠着墙，眼睛瞪着自己的双手，神志还没有完全恢复。
辰觉得口干，他舔了舔嘴唇：‘你，是来找我复仇的吧？干嘛要救我？你的动机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亮瞥了眼还在玩儿手指的缪：‘那个等一下，你们俩是我的证人，刚才见到那人先用手枪指着我对吧。’
辰想笑，却笑不出：‘当然，他之前就对你开过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是正当防卫，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们可以作证。’他想：甚至扳机上的指纹和扣动扳机的人都是那人自己，说不定其实你在把后背暴露给他时就已经算计好了，你够狠。
亮盯着辰的脸，好像想看透他的心思，半晌后说：‘我叫熏，是亮的孪生弟弟，很不巧在网上看到他的事。我从小到大一向是......怎么说，A角吧，突然面对这种事情，我想，也许这是一次机会，可以进入另一种生活状态，换一个角度来看看这个世界，重新审视过去的自己。’
辰低下了头，第一次，说：‘对不起，不管我有什么样的理由，都没有权利去欺凌别人，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