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事

过了小雪,说隆冬枯树且早,寒意尚能侵蚀肉骨。丫头一向怕冷,手脚冰凉还懒得穿衣,天若不好,颤着“拨浪鼓”的双腿,在风里打转,一双乌青的手,活像鸡爪。因的这副可怜相,没少挨骂。

鼓鼓囊囊的毛衣套了一层又一层,咯吱窝里拽着,裆下吊着,这股子难受劲,她更不愿加衣。祖母没辙,又不忍看她挨冻。深秋时,找菜市场旁的裁缝店定做了一套秋衣。选一款花色面,里层夹一斤棉花,工期半个月,入冬时刚好交货。

听着倒是高级,定制款,棉花内衬,怎能不暖和。样貌是新的,衣服前后棱形格走线,压实了泡度。穿新衣的第一晚,搓澡是起码的仪式感,祖父蹬着摩托点火,祖母忙叨叨收拾换洗衣裳,满塞大包,胳膊肘一挎。摩托一路呼啸,丫头歪着屁股,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这会儿的农村还未兴起浴霸,村里人家一周最多两次澡。澡堂子一般在街角,烧煤的炉子冒着烟,门口东倒西歪,摩托、三轮车……磨了边的吧台里站着位胖胖的女人,金戒指勒的肥肉凸起,老人推着孩子就往女宾钻,胖女人左右挑眉盯着。男人们实在奇怪,脱了鞋接过老板递来的拖鞋,套上钥匙圈,大摇大摆。

新衣上身的一晚着实暖和,第二天也还是麻烦。洗过的羊毛衫多少有些缩水,秋衣并不贴身,里面松的,外面勒着,多余的料子叠在胸前。丫头站在床上扯着搡,祖母又是一顿劈头盖脸……

下了霜,入冬菜得开始准备了。长青萝卜长势甚好,防止空了心,提前起一波。南方腌菜尤为简单,萝卜洗净滚刀切,中粒盐籽码上,咸多咸少随萝卜走。一盆足量,腌制一夜,第二日太阳出头,晾在竹匾里晒。天气好,几个日头脱了水,七成的萝卜干嚼着有韧劲,此时便能打包装袋。

祖母多半是这样做的,丫头看着学,晒好的萝卜干成就粥的小菜,还有第二道工序。抓一把,开水边洗边烫,香辣酱、麻油、少许酱油搅拌,调味调色。玻璃罐是必不可少的,食用也方便,入了味的萝卜小菜,喝粥能干两碗。

要说过冬的腌菜,远不止这一样。青菜、荠菜、萝卜芯……皆可。

腊肉是年桌上的灵魂,杀猪就成了重头戏。除去叔伯间分割的部位,猪头整只、蹄髈、马鞭、小肠……婆媳间忙活几天,装缸腌制,反复热卤入味,早出晚收晾晒。咸味入肉,干度适中不臭,期间细节不少,丫头光看,这类大活,还得要多年的经验。

丫头长到27岁时,时常想起这等往事,入冬是冷的,渐入佳境的年味却久不能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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